达摩以《楞伽经》授人,表明该经与达摩禅法必定存在内在关联。《楞伽经》全名《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也称《入楞伽经》。共有四种中文译本,最早为已佚之北凉昙无谶所译《楞伽经》,现存三种,一是刘宋元嘉二十年(443)求那跋陀罗译《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四卷,又称《四卷楞伽经》、《宋译楞伽经》;二是北魏菩提流支译《入楞伽经》十卷,又称《十卷楞伽经》、《魏译楞伽经》;三是唐实叉难陀译《大乘入楞伽经》七卷,又称《七卷楞伽经》、《唐译楞伽经》。现存三种汉译本中,实叉难陀的译本与梵本比较接近,而求那跋陀罗的译本则最能表现此经的原始形态,流传最广,与禅宗的关系也最为紧密。《楞伽经》为印度佛教法相唯识系与如来藏系的重要经典,与禅宗相联系的主要内容当为:第一,“三界唯心”说。认为一切诸法都系“自心所见”、“自心所现”,是“自内证”。第二,“藏心自性”说。标明真妄的因缘,辨明邪正的因果,说明去妄归真的旨意及五法(名、相、妄想、正智、如如)、三性、八识、二无我(法无我、人无我)的道理。认为八识是阿赖耶识大海生起的波浪,阿赖耶识是“原因”和“根本识”,它是无始以来的本体。阿赖耶识也就是“如来藏”。明法身之常住,以示真妄、生灭、平等之相。全经以离名绝相的第一义心为宗。重心为本体,立证无相,乃达摩、慧可所谓“南天竺一乘宗”以《楞伽经》为其禅法经典依据的初衷。道宣《续高僧传·习禅篇》论曰:“审其所慕,则遣荡之志存焉。观其立言,罪福之宗两舍。详夫真俗双翼,空有二轮,帝网之所不拘,爱见莫之能引。静虑筹此,故绝言乎。”吕澂认为原始禅宗思想和四卷本《楞伽》密切相关,分析慧可重视《楞伽经》的原因在于经文明白解释了佛性和人心的关系这一点,并且这是受达磨谈禅提出借教悟宗的理入法门的启发所致 【参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附录《谈谈有关初期禅宗思想的几个问题》,中华书局,1979年。】。汤用彤认为《楞伽经》虽为法相有宗典籍,但其说法,处处着眼在破除妄想,显示实相,所明实在无相之虚宗。所谓“南天竺一乘宗”即上承《般若》法性之义【参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第19章,中华书局,1982年。】。据上述,达摩禅法之要点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菩提达摩在北魏传授的是以《楞伽经》为依据的独特大乘禅法。第一,提出了“理入”和“行入”的“入道”途径,即“二入四行”。第二,禅法的核心理论是“壁观”,其内容为“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尘障故。令舍伪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不随他教,与道冥符,寂然无为”。这种特重心性的大乘壁观,主要是喻人心如墙壁,中直不移,从认识上舍伪(抛弃现实虚妄世界)、归真(追求超世俗的真如世界)、无自(否认个人存在的真实性)、无他(否认他人以致整个客观世界存在的真实性),排除一切执见。第三,禅法的具体实践是“四行”。即报怨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四行着重在于劝人在日常生活中去掉一切爱憎情欲,严格按佛教教义苦下功夫。“理入”与“行入”结合起来,就是达摩所传授的简易禅法。达摩禅法突出的特点在于“藉教悟宗”,即启发信仰时不离圣教的标准,构成信仰以后教人“不随于文教”,即不再凭借言教的意思。二入之中以理入为主,行入为助。其理论基础在于“如来佛性”。总之以究明佛心为参禅的最后目的。以后禅宗“直指本心”和“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宗风实滥觞于此。
三、达摩禅的影响
达摩在中国的影响最大者莫过于被尊为中土禅宗初祖,达摩禅法成为禅宗法统相续的心脉所在。《楞伽师资记》推求那跋陀罗为初祖,菩提达摩为二世,下以神秀为七世。慧能法嗣神会坚持南宗为正统,肯定达摩为中国禅宗初祖,主张达摩、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慧能六代一脉相承。吉迦夜、昙曜译《付法藏因缘传》等又有西天世系的说法。智炬《宝林传》以印度自迦叶传至师子比丘为二十四世,继以婆舍斯多、不如蜜多、般若多罗至菩提达摩为二十八世。此说为五代南唐泉州静、筠二师所集《祖堂集》、永明延寿《宗镜录》所继承,宋代道原《景德传灯录》和契嵩《传法正宗记》也依此记载禅宗世系,遂成为正统的禅宗传承说;在佛学理论上,达摩禅所包含的“藉教悟宗”的内容,孕育和实际形成了自由理解经典的特点;对《楞伽经》中“如来佛性”的重视,将法性与般若两系统一起来,为禅宗的形成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方法。达摩禅经慧可等的发展,至慧能处成为最具中国化特征的佛教宗派,“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风格不仅对佛教的影响巨大,对中国传统文化其他方面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