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上说:“心生万法生,心灭万法灭。”世间上的一切现象,不过是我们的心识所变现的假相而已,本来空幻的事情,由于心念的活动,能生起种种的幻象;已有的幻象,由于心念的平息,也能归于止灭。譬如黑夜走暗路,看到地上的粗绳,以为是巨蟒蟠踞;听到树上沙沙的响声,以为是鬼魅哀号。古人说:“心不在焉,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果能够去除心中的疑惧,一切事象只不过如杯弓蛇影般虚幻,是吾人妄自造作罢了。
过去印度有一位国王想测验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于是派人到牢狱里抓来一位人称擎钵大臣的死囚,并且对他说:
‘现在你就要被判死刑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线的生机,如果你能依照我的话,手捧着一碗油,顶在头顶上,在城内的大街小巷绕行一周,假如你能够不洒落一滴油的话,我就赦免你的死罪。’
擎钵大臣在绝望之中,突然看到一线的曙光,欢喜不已,于是小心翼翼地顶着一碗油,履冰临渊般地绕行于街衢,但是国王为了考验他是否专心一意,派人在街道各处布置了种种的奇观杂玩,并且挑选国中的美女,在擎钵大臣行经的路旁奏着美妙的音乐,轻歌曼舞,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擎钵大臣面临生死关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头上危颤颤的油,心无旁鹜地举着沈重的脚步,一切喧哗的声音、美丽的景色,彷佛过眼云烟,一点也引诱不了他,终于平安地绕回宫中,竟然没有洒出半点油,国王就问他说:
‘你在绕街时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动静?’
‘没有啊!’
‘你难道没有听见悦耳的音乐,看见动人的美女吗?’
‘回禀大王!我确实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到。’
原来擎钵大臣为了求得活命,全神贯注于顶上的油,周遭的喧闹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了,由于他的专心,因此保住了生命。从这则故事可以了解如果我们牵系于声色犬马,心自然随着声色犬马而浮沈不定,但是如果我们热爱生命甚于声色犬马,那么光怪陆离的浮世又能奈何我们?同样的当我们面临大限之期的时候,修持净土法门的人能够如擎钵大臣一样,一心不乱系念于佛号之上,由于畏死心力猛健,超过累劫所积聚的力量,自然得以往生极乐国土,心力的强大可见一斑。
有一个医生为了了解人类心理活动的变化,特别到监狱里对一个被判决死刑的犯人说:
‘你已经被判处死刑了,刀剜枪决的死法实在很痛苦,倒不如躺在床上,我以针筒一点一滴慢慢抽完你的血液,无声无息地死去来得安稳无惧!’
这个死囚一听,与其怀着恐惧痛苦地死去,不如不知不觉安然地离开人间,于是接受医生的建议。其实医生并没有抽取死囚的血液,他在死囚的耳朵旁边放置一个水桶,并且接了一条水管,水流入桶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彷佛血液答答的滴落声。医生凑近死囚耳畔,催眠似地告诉他:
‘唉呀!你的血一滴一滴不断地流出来了,你不要害怕,安心地死罢!’
死囚紧闭双眼,听着医生的描述,心想:‘我的血快要流乾了,我就要死了。’忽然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身体渐渐虚弱起来。死囚就在自己那殷红的血液慢慢乾竭,生命渐渐枯萎的想象中无疾地死了。我们的心不仅能左右我们的行为,有时更能主宰我们的生命。根据医生们的说法,人类有许多的疾病是起因于心理上的不健全,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反之,有些人虽然罹患绝症,由于求生意志强烈,却能克服病魔,不药而癒,心力之巨大,可以想见。像这位死囚对于子虚乌有的事情,由于起心妄念,终于在自己的猜想疑惧中丧失了生命,平时我们对于这颗虚妄不实的心,怎能不善加照顾,使它趋入正道,不致偏失呢?本来没有的事情,由于疑心、惧心的作祟,固然能产生草木皆兵、鬼影幢幢的幻景,但是由于信心、坚心的鼓舞,也能化险恶为平夷,死里重生。
有一位旅人出外行商,跋涉于崇山峻岭之中,不小心掉入黑暗的洞窟里,荒山僻野,人烟罕至,眼看自己将埋骨在这里,商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去,头顶上那块小小、圆圆的蓝天,有白云飘逸,丽日悬挂,好不悠闲,商人垂首一想: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上去!我要上去!说也奇怪,当他如此专心思想的时候,双肩彷佛长了翅膀,身子轻飘飘地腾飞起来,飞出了阴暗的幽谷,飞上了光明温暖的草原。由于他一心想飞出深坑,别无杂念,信心使他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终于解救了自己的生命。在佛教有名的论书《大乘起信论》中,曾经将我们的心分为二门,一为清净的真如门,一为染污的生灭门。超凡入圣,成佛作祖固然是这颗心,沈沦迷堕也是这颗心。事实上心本来没有染净的分别,染净也不是两件事情,好比本来平静的水面,受到和风的吹拂,泛起粼粼的波浪,水和波不是两样东西,水受风生波,风平则静止如水,水为波之体,波为水之相,两者二而一,一而二,不能截然分割。我们如果能够妥善地护持这颗浮荡不定的心,任他无明的八风如何吹拂,也能够对境不迷,如如不动,那么自然风平浪静,菩提明月映现水中了!
我们的心蕴藏无限的宝藏,能够变现种种的东西,所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世间一切的现象,不外是我们心灵活动的一种影像,一种投射。心彷佛善画的绘画家一样,一管彩笔在握,能够画出种种缤纷美丽的图案,我们看看有些动物昆虫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随着生存环境的不同,而将自己的身体绘成和环境相同的颜色,藉着这层保护色,以避免外境的伤害。所以即使动物鸟兽,为了延续生命,他们的相便能随心转化,心的功用变化,征诸于自然万物的事例,也可以略知一二。
山河大地乃至一切万法都是唯心所变,唯识所现,这个道理有时却很难为一般人所信服,然而佛教之所以胜于世法,便在于佛教之使用“心力”,是超科学的,是出世的:像明代的莲池大师,便以善用“心力”闻名,据《高僧传》记载:明神宗万历十六年,夏秋之间,杭州府城及其附廓之地,发生了大瘟疫,人畜死亡枕藉,日毙千人;杭州太守余良枢召集了全州医生急救,都无法遏制,疫疠流行,不但处处尸陈,连医生都一个个倒了下去,令官府束手无策。就在满城哀号呻吟时,有人献策:
‘只有请云栖寺的莲池大师,用念佛诵经来禳除灾凶了!’
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是啊!他曾以愿力驱虎、求雨,都能实现,那么,以愿力禳疫,或许能救满城生灵呢?’
余良枢太守于是诚心诚意斋戒沐浴,恭请莲池大师移驾杭州灵芝寺,将一切苦境相陈。莲池大师听说后,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