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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禅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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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无禅味不可称禅诗,同样,没有诗味,也不能算是禅诗。禅诗的诗味有一般诗的特点,但又有与一般诗不同之处。中国古诗的特点,是在形象思维的基础上,用赋、比、兴的手法进行创作。禅诗作为中国古诗园地上的一株奇葩,其形式当然也不外乎中国古诗的这种特点,只不过其更注重个性的抒发而已。中国诗歌的发展,自《诗经》乃至汉、魏、晋以来,逐渐趋向追求表现心灵的自由方面。其主要表现是诗歌“抒情”方式的发展与逐渐完美。这种主观抒情的特点,与禅诗追求的“思维修”、“静虑”乃至禅宗所提倡的“顿悟”极为相通。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中的一段话,用来说明禅诗的诗味十分恰当。严羽说:“论诗如论禅。……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他还说:“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诗者,吟咏性情也。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具体分析,禅诗的诗味有如下五个方面的特点:
  第一,幽远而深邃的意境。禅诗的上层之作,不在于禅语的运用与否,而在于它所创造的幽远而深邃的意境,这也是禅家所追求的境界——禅境。如唐代王维的《书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诗把青青的苍苔写活了,人的思绪与之合二而一。诗人在诗中创造出的那种物我交融、优美和谐的意境,正是禅家梦寐以求的幽远深邃、宁静空灵的禅定境界。又如唐代皎然《闻钟》诗:“古寺寒山上,远钟扬好风。声余月松动,响尽霜天空。永夜一禅子,冷然心境中。”诗僧用古寺、寒山、松月、霜天、钟声,构造出一种寂静清幽的环境,以“禅子”的主观“心境”排除了物境,写出禅僧进入禅境的神妙状态。因此,我们说“意境”是禅诗诗味的灵魂。一首好的禅诗,即使没有“佛”“禅”的字眼,但它所创造的意境——禅境,同样会给人以心灵的震撼和美的享受。
  第二,清新淡泊的情趣。禅诗所表现的清新淡泊的情趣,是诗人对尘世烦嚣的淡泊心志的表达与潇洒生活的体验。只有淡泊,才能对世态炎凉避得开;只有潇洒,才能生活的自在。如五代贯休《野居偶作》:“高淡清虚即是家,何须须占好烟霞?无心于道道自得,有意向人人转赊。风触好花文锦落,砌横流水玉琴斜。但令如此还如此,谁羡前程未可涯?”又如宋代灵澄《山居》诗:“因师问我西来意,我话山居不计年。草鞋只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常流上涧泉。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窗前。”由于诗人心理上的淡泊,所以他体验到的环境,是清新而又宁静的,所过的生活是潇洒自如的。这就是禅诗所表达的清新淡泊的情趣——禅诗的诗味之所在。
  第三,深切透彻的说理,这也是禅诗诗味使然。禅诗所表达的禅理,是诗人以特殊视角观察世界、透视人间的结果。这种结果可使人获得思想上的自由、精神上的逍遥。如上面提到的唐代神秀和慧能为回答五祖弘忍所述教义而写的诗偈,是说理学禅的绝好禅诗。神秀的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指拭,莫使有尘埃。”这首偈诗所表达的思想奠定了北宗禅的理论基础。它向学禅者指出,学佛参禅,有个循序渐进、坚持不懈的努力的过程。这一见地,后来被人们称为“渐悟”法门。而慧能的诗恰与神秀的诗相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说佛就在人们的心中,你觉悟了,就能顿悟成佛。这是奠定南宗禅的理论基础,人们称之谓“顿悟”法门。我们且不说二者孰对孰错,就其说理服人方面,都已达到了深切透彻的境地。王梵志、寒山、拾得的某些诗亦有这个特点。
  第四,生动逼真的形象。这个特点表现在描写参禅者进入禅定状态或描绘僧人形象的禅诗中比较突出。如宋代维政的《自题像》:“貌古形疏倚杖藜,分明画出须菩提。解空不许离声色,似听孤猿月下啼。”又如唐代寒山的《自乐》、五代守安的《南台静坐》、宋代遇臻的《秋夜坐》等等,都能逼真地描写出学佛参禅者的形象,读后给人一种跃然纸上,伸手可触的感觉。还有一种描写特体形象借以喻禅的禅诗,如唐代从谂的《鱼鼓颂》:“四大由来造化工,有声全贵里头空。莫嫌不与凡夫说,只谓宫商调不同。”又如五代无则的《百鸟舌》:“千愁万恨过花时,似向春风怨别离。若使众禽俱解语,一生怀抱有谁知!”这些诗都是以鲜明逼真的形象来说明禅理的。可以说,形象,给禅诗带来了浓浓的诗味。
  第五、朴素生动的语言。这在白话诗僧所写的禅诗中表现最为突出。语言是诗的骨肉。语言生动、朴素、自然,就能使禅诗深入人心,从而起到说明禅理、弘扬佛法的作用。诗僧王梵志、寒山、拾得、皎然等人的禅诗,语言极为朴素生动。如王梵志《吾富有钱时》:“吾富有钱时,妇儿持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吾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又如寒山《东家》:“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渠笑我在后,我笑渠在前。相笑倘不止,东边复西边。”这些诗几近白话,如行云流水,朴素自然,生动活泼,读后,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留下无限回味的余地。


  禅诗,是佛教在中国文化中的反映,具有“禅”与“诗”的两重性。禅诗以其禅味寓其理,以其诗味耐人吟咏,二者相辅相成,这也是禅诗能够在中国古诗园地中焕发异彩,得到人们喜爱的原因所在。正如洪丕谟先生在《禅诗百说》一书的序言中说的那样:“禅是难以言说而又可以言说的。表达禅的可以言说的最好语言,莫过于诗。因为通过诗的含蓄,诗的隽永,诗的韵味,诗的非逻辑思维,将使你在细细的咀嚼回味中渐次进入佳境,并由此而窥觑到禅的关照,禅的明净,禅的超脱,禅的穿透。(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