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壬午秋九月初四日,是我国新文化运动先驱弘一大师——李叔同谢世的日子。今年正好是一个甲子。李叔同从一个才华横溢、博学多能的富家子弟而成为我国近代史上精通四国文字的杰出艺术家、教育家;继而又从信念出发,毅然出家而成为弘一法师,终其后半生精研佛学,严持戒律,被崇奉为佛教中戒律最严的律宗第十一世祖。
为了纪念弘一大师圆寂六十周年,上海图书馆、上海龙华古寺、圆明讲堂拟将数十年来倾心收集珍藏的大师遗墨于十二月中旬在上海图书馆举办一个公开的展览,同时精选部分墨迹刊行,俾使大师的墨宝能为广大书法爱好者所欣赏。
这次展出和选印的遗墨大多数是首次面世的作品、手稿、札记,其中包括久为世人熟知的绝笔“悲欣交集”。弘一大师的绝笔,以前我在多种出版物中见到过,但是当我亲手捧着这件珍贵的墨迹,心灵空前地受到震撼。《弘一大师年表》中有这样的记载:“八月廿八日下午,自写遗嘱三纸。”“九月初一日,书‘悲欣交集’四字,与侍者妙莲,是为最后之绝笔。”原件写在宽约三寸,大师写过字的纸片背面。字如核桃大小,点划纵横错落,结体已非往昔的严谨,但四个字的分布却依然井然;墨色则由浓到淡,过渡自如,也不复是平时的那般精致。笔情墨性中传递出来的是一缕悲怆而又恬然的韵致。在“悲欣交集”两行四字外,另有一行稍小的字“见观经”。这三个字墨色较前愈见枯淡。令人动容的是“绝笔”中的“绝笔”——随后的那个“。”却是丰腴而又淋漓尽致的。
“悲欣交集”这件绝笔原件的感染力之强烈,是任何印刷品所无可比拟的,真可谓是绝世经典。只是它却无法用任何书法或美术的理念或术语去评价去作所谓赏析。它显示出来的是一种超迈的天机。著有《弘一大师传》的林子青老先生在《传》中说道:大师“弥留之际,还写了‘悲欣交集’四字,一面欣庆自己的解脱,一面悲愍众生的苦恼。”
面对着弘一大师的“悲欣交集”,我们能够解读的其中三味,有林老先生的这两句话,恐怕也就足够了。多余的发挥,也真的是多余的了。手捧着这张颇具沧桑感的小小纸片,我领略到的是手中的凝重,同时,从心的深处涌出的却是一股异常的清凉。
另外,《年表》中记载的“遗嘱三纸”,在以前的出版物中见到的只是致好友夏?尊和弟子刘质平的两件,第三件始终未得一见。这次的展览中有一个“持致弘一法师安启”的信封,正面下方空隙中有大师手泽数行:“余于未命终前、临终时、既命终后,皆托妙莲师一人负责、他人无论何人皆不能干预。弘一国历十月七日。”国历十月七日即阴历八月廿八日。这件东西是否就是那第三件,则有待于人们的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