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渡受阻 五渡漂迷
天宝三年深秋,冷风习习,落叶萧萧。明州阿育王寺笼罩在灰蒙蒙的云雾之中。
清晨,鉴真早早起来,诵佛礼佛之后,独自一人走出山门之外。群山如黛,阴云迷漫,只有山间那溪水依然哗哗地流淌着,为这凝重的秋色注入了一丝活气。
大海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可鉴真心里清楚,他离大海不远。身边的溪水不就是流向大海去了吗!草木土石均挡不住它的去路,可自己的出海却为何这般难呢?回想起三次东渡的挫折,鉴真不禁感到阵阵酸楚。一月前,荣睿披枷带锁被捕役押走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荣睿啊,你早点回来吧!”
过了一会儿,思托、祥彦、法进等弟子来到鉴真身边。“师父,天这么冷,您穿得如此单薄,快点回去吧。”
鉴真长叹一声道:“荣睿为请我们东渡弘法,屡遭牢狱之灾,如今他被押北上京师,那里天气更冷,不知是否增添了御寒的衣衫?”说着,鉴真又举目凝望遥远的北方,可泪水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师父,佛菩萨会保佑他的,待我们准备就绪,他就会回来了。”思托安慰鉴真道。
鉴真回过头,严肃地问道:“为师给你们安排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思托连忙合起双手,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弟子负责招集弘法僧才,现已招到近二十人左右,德清负责收集经籍书文和佛菩萨像,现已基本完成,至于药草、方物、特产等物品,也都按您的吩咐收集了许多。弟子以为,再过两三天,整个准备工作就该完成了。”
“买船的钱够了吗?”鉴真又问
法进走前一步,合十言道:“师父,弟子奉你之命,筹集购船资金。昨晚弟子粗略估算了一下,购买轮船和粮食的钱已足够用了。”
鉴真一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对法进说:“明日你领两个人就先行一步,到福州后立即设法买粮,我和其它人随后就到。记住,一定要保密!”
法进合十称是。
原来,从阿育王寺出发东渡的计划失败以后,鉴真与日僧普照商量,为避开官方的监视和一般好心僧徒的阻挠,他决定第四次东渡从福州出发。那里人地两生,又因位处东海之南,一般不作为直航日本的起点,所以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第二天一大早,法进挑选了两名得力的助手,带着筹集的资金和有关物品,稍稍地离开阿育王寺,先行往福州而去。
午斋过后,阿育王寺山门外走进一位行迹匆匆的僧人。他就日僧荣睿。
原来,荣睿被捕役押走之后,一路上晓行夜宿,直向京师赶去。途经杭州时,荣睿忽然重病不能前行,只好请求暂释,以便治疗。治病期间,荣睿获得了很大的自由,于是就产生了脱逃的想法。最后,他与医生说明了情况,谁知这位医生恰好也是一位虔诚的佛弟子。二人商量好对策,由医生出面告知捕役,说是日僧荣睿业已病死。捕役信以为真,便回去复命。荣睿由此得以脱难,便悄悄离开杭州,重新南下逃回阿育王寺。
荣睿的突然回归,使鉴真、普照等人惊喜交加。大家把准备第四次东渡的情况告知荣睿,荣睿一听,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事不宜迟,第二天凌晨,鉴真以朝拜佛迹为名,率领祥彦、思托、德清及日僧荣睿、普照等三十多名中日弟子和其它随行人员,辞别了阿育王寺,向南方走去。
谁知则出山门不久,迎面走来一大群人马。定睛一看,原来是明州太守卢同宰与手下官员和附近诸寺的僧人以及乡村父老,共有数百人。两位日僧大吃一惊,想躲藏起来,可已来不及了。鉴真甚感意外,心想这次前去福州,外人都不知真实意图,而只当是去天台等地巡礼佛迹,太守怎么会闻讯前来拦阻呢?
正在纳闷儿之际,太守一行人已走到跟前。
“阿弥陀佛!弟子卢同宰前来为大师送行。”太守合起双掌,向鉴真大师低头就拜。其它人员也纷纷拜倒在地。
鉴真一听,又是一惊。原来这些人并不是前来阻拦的。“阿弥陀佛!劳诸位前来送行,不胜感激。老衲这次巡礼佛迹,竟有这么多人愿意同行,真是因缘殊胜,法喜洋溢啊!”
太守言道:“大师德重当世,威震一方,自能上获菩萨感应,下得众生随喜。只是此去山高路险,又置初冬严寒,还望大师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