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唐僧的宽容和善良在那个实用功利的时代里甚至是当下,显得有些迂腐可笑。但也必须承认,这一切都来自他虔诚的信仰和理念,而不是为博取名声、荣誉所进行的表演秀,其宽容和善良发自内心,并不存在伪善和做作。对发自本心的信仰和理念,我们有理由保持一份敬意。
唐僧的人格也许存在着一些缺陷,但同时也要看到,这位僧人身上还是有不少闪光点的。比如作品多次展现了其坚强、执着的一面,其取经立场是无可动摇的,多次的诱惑和苦难也未能改变。尽管西天取经路上生病时偶尔也会产生一点思乡的念头,但这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恰恰是这些细节,凸现了唐僧人性中美好、善良的一面,虽然这并不符合佛家对一位僧人的严格要求。
在美色的诱惑面前,唐僧也许显得有些笨拙,但取经的信念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改变;在妖邪的洞穴,他固然表现得过于脓包,但对西天的向往没有在恐惧中消退。确实,以欺骗的手段让其戴上紧箍咒之举,显得不够光明磊落;和孙悟空多次发生冲突,屡屡以念紧箍咒相要挟;对猪八戒也不乏偏袒之处。但细究起来,责任也并不全在唐僧一方,孙悟空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过错,其急噪和冲动之举往往成为矛盾激化的重要因素。
需要说明的是,不少读者只记住了唐僧念紧箍咒的场面,却忽视了他更多的时候不念紧箍咒。西天取经路上,唐僧念紧箍咒的次数确实是有限的,而且多是事出有因,大多是在处理妖魔的方式上产生分歧,属于立场冲突,并非个人恩怨。随着相互间沟通和增加和了解的深入,师徒二人逐渐建立了较为信任的关系。显然,只看到两人的冲突,不看到两人间的友爱和信任,也是不够全面的。
最后还要说明的是,读者对唐僧这一人物形象的误解和反感,除观念立场之外,也与小说的描写技法有关。中国通俗小说受民间文学影响甚大,在塑造人物时,往往采用较为夸饰的脸谱化手法,好人极力写其好,坏人则极力写其恶。分寸常常失当,一旦超过必要的限度,就形成人物形象的失真。鲁迅先生在其《中国小说史略》一书评述《三国演义》时,就曾十分精辟地指出这一点:“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亮之多智而近妖。”
《三国演义》如此,《水浒传》也是如此。这两部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刘备、宋江不也是像唐僧一样,写得十分脓包、虚伪、不讨读者的喜欢吗?《西游记》一书也不例外,作者本想极力写出唐僧的慈悲和善良来,但写过了头,反倒失真,结果人物形象显得迂腐和虚伪、面目可憎。显然这与作者的主观意图是相违背的。在这个问题上,也许当代的作家们还能得到一些启发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