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密教的渊源
波罗王朝 上章已经说到,戒日王以后的印度佛教已趋于没落,可是,由于波罗王朝的保护,佛教仍在东印一带偏安了五百年,这五百年中的成果,便是大乘密教的由隆盛而至衰亡。
波罗王朝(Pala Dynasty)是起于孟加拉地方的小邦,在西元六六○年略前,由瞿波罗(Gopala)王统一了藩伽罗国,又西取摩羯陀等地而成立王朝,这在印度史上,是不太?有名的小王朝,但此王朝传承十八世历五百年,崇奉佛法世世不懈。其中最具热忱者凡七主,称为“波罗七代”,七代之中,以第四世达磨波罗(Dharmapala 法护)王时,国力最盛,曾将领土扩展到曲女城(Kanyakudja)。此王对佛教的虔诚护持,亦最有成绩,先在那烂陀寺附近,建立欧丹多富梨(Uddandpura)寺,又在其北建立毗鸠摩尸罗(Vikramasila)寺,此寺译名超戒寺,亦有称为超岩寺,它有百零八寺,及六个研究院,规模之宏大,比起那烂陀寺的九寺一门或谓八院三百房,犹有过之。因此便夺取了那烂陀寺的地位,而成为当时佛教的最高学府。
我国的义净三藏留印时,正当瞿波罗王在位,据义净自称,他在那烂陀寺,曾屡次入坛,可见当时该寺已经风行密教,到了西元第八世纪以后,达磨波罗所建的超岩寺中,人才辈出,也均为密乘的大德,该寺亦即是密教的中心道场,波罗王朝所拥护的佛法,自始便是密教。
早期所行的密教 所谓密教(Esoteric Budhism),世界学者一般通称为特罗(Tantra)佛教,也有称为真言乘(Mantrn?yana)、持明乘(Vidya?dhara?yana)、密乘(Esoteric?yana)、果乘(Phala?yana)、金刚乘(Vajra-yana)等。
根据西藏所传的密教,分为四部:①事部,②行部,③瑜伽部,④无上瑜伽部。
我国旧传的密乘传入日本的,分为两部①金刚部,②胎藏部。
近代学者将历史上的密教分为三期①初期的杂密,②中期的纯密,③后期的左道密。如果将此三种分类法的密教,配合起来,它们间的关系相当,可用一表说明:
密教—事 部—初期的杂密
金刚部
胎藏部—行 部
瑜伽部—中期的纯密
无上瑜伽部—后期的左道密
现在,我们先说初期的杂密,杂密是没有教理可说的,它的原始成份,大多来自婆罗门教,杂密之称为“事部”,乃是它专重于事相的作法,所谓密教的“事相”就是①明咒,②瑜伽,③护摩。明咒起源于吠陀经之咒术。瑜伽本为婆罗门教所修的禅定。护摩也本是婆罗门教的“烧供”作法,他们以物投火,藉火神阿耆尼之力而达于梵,以作求愿的媒介。佛教本来反对事火,密教则以事火为求财、求事、求寿、求官的门径,以致将食品、衣物、珍宝等有用之物,投向火中。密教采用上举的三种事相,其有三种神秘作用,便是:①息灾避祸,②增益致福,③调伏鬼神。
原始圣典中的密咒 佛教成为密教,可谓是突如其来,也可谓是渊远流长。所谓突如其所来,因在释尊的时代,反对神秘;否定神权,破斥方技之术,一切咒语术数之学,均非释尊所喜。
长阿含经卷十四。二一“梵动经”所载:“如馀沙门婆罗门,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召唤鬼神,或复驱遣,种种祈祷,无数方道,恐热于人,能聚能散,能苦能乐……或为人咒病,或诵恶咒,或诵善咒……或咒水火,或为鬼咒,或诵刹利咒,或诵象咒,或支节咒,或安宅符咒,或火烧、鼠?、能为解咒,或诵知生死书,或诵梦书,或相手面,或诵天文书,或诵一切音书,沙门瞿云无如此事。
在中阿含经卷四十七“多界经”,也说:“或有沙门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脱我苦;是求苦、习苦、趣苦;苦尽者,终无是处。”
可是,到了部派佛教的四分律卷二十七、十诵律卷四十六等,即有佛陀听许持善咒治疗宿食不消、毒蛇、齿痛、腹痛等记载。佛在长阿含卷十二大会经中,为了降伏诸天,结了数咒。佛在杂阿含经卷九:二五二经,也向舍利弗说了毒蛇护身咒,可见,密咒的使用,早已出现在原始圣典中了。不过早期圣典的咒法,系用作治病为主;降伏诸天,策使鬼神的密咒,大根是比较晚出的。若照佛陀的本怀而言,推定密咒之为晚出或增订,是比较恰当的。唯其密咒之具有相当的效验,则为不容置疑的事实,故而验道和解脱道是不必相提并论的。
即以初期的大乘经典而言,也尚未见明咒,例如般若心经的“即说咒曰”是后增。法华经原来无咒,后来在嘱累品后附加数品,即有了陀罗尼品。仁王经、理趣经,原先无咒,到唐译本即有了咒。
密咒在外道,是说不上哲学理论的,到了大乘密教的中期,咒语也被赋予高深的哲学观了,在“大日经疏”卷七说:“真言之相,声字皆常。常故,不流、无变易。法尔如是,非造作所成。”以真言密咒为法尔常住的实相,所以进一步说,真言之相即是毕竟寂灭之相,为了随顺众生根机,而以世俗文字表示。如能观诵纯熟,证悟了即俗而真之义,融合于诸法之实相,便可获得即身成佛的极果。
密咒即是真言,真言由如来说、菩萨说、二乘说、诸天、地居天(鬼神)说之五种来源。密教以真言之观诵为主要修持法门,所以称为真言宗。但其持咒亦颇有要求,大日经疏卷七说:“若但口诵真言而不思惟其义,虽世间义利不可成,岂得成就金刚体性。”
总之,密咒发源于婆罗门教,佛陀最初禁绝,继而由于外道来佛教中出家的人渐多,他们习用咒语治病。至部派佛教如法藏部,推尊目犍连,盛说鬼神,咒法渐行。到了大乘密教,更进而以密咒哲学化,完成了高深的理论基础。密咒之能产生效验,那是无可置疑的,若言观诵真言而能即身成佛,此所成之佛,是何等性质之佛?则尚有考察的余地。
瑜伽与密教 密教又称为瑜伽,瑜伽(Yoga)在梵语中,是由马和车轭结合之义的语根Yoj而来,意译为相应,此语最早用于梨俱吠陀中,后来沿用到奥义书时代,它的含义是,依于调息等的观行法,观梵我一如之理,以合于梵而与梵相结。到了佛教中,即采用此法,依于奢摩他(止)及毗钵舍那(观)之观行,与正理合一相应的情态,便称为瑜伽。换言之,瑜伽是以止观为其主体。
佛教采用瑜伽,始自释尊,但是,释尊不以瑜伽为达到解脱的最高方法,须要配合了戒及慧,定(止观)才受到释尊的鼓励。释尊特重于八正道,八正道的首要是正见,八正道的范围是戒定慧。此可参照第二章所讲。所以佛陀不是修定主义的瑜伽行者,瑜伽行虽受佛的利用,佛却不即以此为究竟。但到了中期密教的瑜伽法,却受了瑜伽外道波云耆梨(Patanjali 西元第五世纪数论派人)所著“瑜伽经”的影响,以为瑜伽即可达成世出世间的一切目的。例如大日经疏卷三所说:“阿?梨以瑜伽得决定故,随有所作,皆与三昧相应;如献花时,却与花三昧相应;此中本尊,明了现前(中略)。如是一一缘中,皆是入法界门,皆见善知识,旋转运用,皆与理相应,不复临事稽留,方始作观,当知是人,堪作密秘阿?梨也(中略)。又于息灾法中,即能以此方便增益降伏;或增益法中,即能以此方便降伏息灾;于降伏法中,即能以此方便息灾增益。随彼彼相应之法,皆能善分别之,名善修瑜伽。”
密教以瑜伽法作如此的高调,也决不是他们的妄语,瑜伽行者多有内证经验,身心异于常人,所见也多属实。唯其所验,是否彻于佛的本怀,则有考察之余地。因其重于心境的发现,境界固然属实,若谓瑜伽行者的内证经验,即是佛的境界而称即身成佛,恐怕要落于增上慢了。这在佛世的小乘行者,由于修瑜伽法而自称已证四果的,其实尚未离欲,佛陀不斥他们妄语,而称之为增上慢人。
第二节 密教的兴亡
大日如来 密教与显教相对,是大乘佛教的判别。显教是如来应化身(释迦)的逗机方便说法,密教是如来报身(大日)的秘奥真实说法;显教说历三大阿僧祗劫修菩萨行而后成佛;密教则依于大日如来自受用报身所说内证自觉圣智之法,及大普贤金刚萨?他受用报身之智,现生遇到曼荼罗阿?黎,乃至灌顶受金刚之名号,由此而得甚深不思议法,超越二乘圣者及十地菩萨,即身成佛。
可见密教是顿悟法,也是易行道,它兼有求生西方净土及印度教之与梵天合一的双重优点。在历程上是速成法,在目的上是究竟法。此一思想的形成,是在“大日经”的结集,大概是在西元第七世纪左右,由大日经而完成纯密的理论,唱即身成佛。稍后出现“金刚顶经”而导发了后期的金刚乘,也就是左道密教大日经的主要思想是“即事而真”,原则上是来自华严经的“事事无碍”,又参考梵我一致印度教思想而进一步地唱出即身成佛之教。但大日经是密教理论的建设者,由金刚顶经开出的,即将此一理论付诸于实际的生活。一切都成为“即事而真”,“事事无碍”的结果,淫、怒、痴的现象,以为即是究竟的涅?道。这在密教的理论上可以通,在究竟的佛位上也正确,在现实的凡夫境界,却未必真的能够“即事而真”。左道密教之滥,原因却在于凡圣混淆而倒果为因!
法统 密教最重视法统的师承,传受密法,必须金刚上师(秘密阿?梨)的灌顶,修持密法的仪轨,必须请金刚上师的加持,因为金刚上师是由师师相承而来的大日如来的代表,也必是修法有了成就的瑜伽行者。因为密教是心法,不同显教可藉语文而领受,密教必须师弟秘密授受。这一观念在婆罗门教的梵书至奥义书时代,已很风行。
根据密教的传说,密教是由大日如来(摩诃毗卢遮那Mahavairocana),传金刚萨?(Vajrasattva又名金刚手、执金刚、持金刚),金刚萨?是大日如来的内眷属,是诸执金刚的上首,处于金刚法界宫,亲蒙大日如来的教敕而结诵传持密乘,成为付授密一法的第二祖。释尊灭后八百年,有龙猛(龙树)出世,开南天铁塔而亲向金刚萨?面受密乘,为第三祖。龙猛传其弟子龙智,为第四祖。再过数百年,龙智七百岁,传付第五祖金刚智。金刚智例是唐玄宗开元年间来华的开元三大士之一。
然经历史的考证,由龙猛开南天铁塔,是密教学者附会龙树入龙宫得大乘方等深奥经典的传说,?古自重。龙宫何在?据考察北印有土邦称为龙族,或近之。龙树于雪山及龙宫得大乘经而到南印宏通,此为密教由北印的瑜伽师为根源而融会东南印度达罗维荼族的信仰(为印度教成分之一)。
西藏多罗那他的印度佛教史也说,密教通途均以龙树为源头,此龙树乃系出于婆罗门罗?罗跋陀罗之下,但此罗?罗跋陀罗又被学者疑为提婆弟子之讹传;龙树将密乘下传龙智,胜天的弟子毗流波,又尝学于龙智之门,胜天则为稍后于护法的人。又有月称的弟子护足,也曾从龙智求学。因而就有人传说龙智寿长七百岁了。
但据“蜜教发达志”卷三所说,金刚智的师承是师子国的宝觉阿?梨,不是龙智。
又据吕?的“西藏佛学原论”中说:“综合各事观之,彼传密乘之龙树者,其师罗?罗,似出提婆之后,其弟龙智,又在胜天月称之前,或即提婆月称之间,有此一家,而与创宏大乘之龙树别为一人也。”
不论如何,据多罗那他的印度佛教史二十二章中说:在僧护时代,事部及行部的二类,显然已流行约有二百年了;但是,瑜伽及无上瑜伽二类,此时尚未出现,直到后来的波罗王朝时,始见宏传。(西藏佛学原论十一页所引)
密教,也确有许多优点。真言密咒及瑜伽行法,也确有相当的效验;纵然是双身法及房中术等,也多少有些生理学上的根据。近代的中国密教学者,大多也对道教的方术深感兴趣,原因即在于它们之间,确有相通之处。
但以佛教的本质而言,却唯有理解并实践四谛法,才能达成真解脱的目的;唯有实践戒定慧三无漏学及其开出的四摄六度,才是真正的成佛之道。若藉佛法之名而行外道之实,佛教岂能不亡!
因此,到了波罗王朝的第十七代,罗摩波罗王时,无畏现护即成了印度密学的殿军。其后不久,第十八代夜叉波罗王时,大臣罗婆斯那篡位,波罗王朝即告覆亡?继之以四代约八十年的斯那王朝。
现将波罗王朝与佛教有关的大事年代,列表如下:
然而,即在波罗王朝偏安之初期,回教的摩诃末将军,就开始占领了 印度河流域。西元十世纪后半期,回教占领喀布尔并奠都于彼,又侵旁遮普,遂入内地,先后达十七次。回教徒的战士们,深信杀死异教徒为其求生天国的方法之一,所以每入侵,必将原有的佛寺梵毁,屠杀佛教的信徒,则更不用说。
王 名
第一代
瞿波罗第二代
提婆波罗
第四代
达磨波罗第七代 摩醯波罗第十一代
茶那迦波罗第十三代
涅耶波罗第十八代
夜叉波罗西 纪
600?705706?753
766?829848?899955?9831015?10
501138?1139
中 国时代唐高宗至
唐中宗时唐中宗至
唐玄宗时唐德宗至
唐敬宗时唐宣宗至
唐昭宗时后周世宗至
宗太宗时宋真宗至
宋仁宗时南宋高宗时
大 事
波罗王朝开创,义净赴印
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来华,寂护与莲华生相继入西藏
始建超戒寺,师子贤及智足宏密
毗睹波及时轮足宏密,胜友入西藏超戒寺出六贤门超戒寺的阿提沙入西藏
大臣婆罗斯那篡位,王朝灭亡
到了十一世纪,波罗王朝末期及斯那王朝时代,回教军队更加深入,终将佛教的最后据点之东印一隅,也被一扫而光。于是,密教的大师星散,多经克什米尔诸地而避入西藏,部份则逃至尼泊尔一带。硕果仅存的那烂陀寺,也祗剩下七十余人。不久王室改宗回教,未逃出的佛教徒,不改信回教,便入于印度教,西元十二世纪之末,佛教便在印度绝迹了。
从上可知,佛教之在印度灭亡,有两大因素:一是佛教自身为了迎合印度的外道,结果也变成了与外道合流而使自己融入于印度教中。二是回教军队的屡次入侵与彻底摧毁,而使佛教没有了容身之地。
第三节 印度的近代佛教
复兴的曙光 经过回教歼灭之后的印度佛教,在我国南宋宁宗之时,即告消声匿迹。在政治方面,回教人入侵之后,建立了莫兀儿帝国。相继而来的是欧洲的白人,先后有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最后便由英国全面统治,而于西元一八七七年成立了英印帝国,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兼做了印度的皇帝。迄西纪一九四八年,始获得独立。但在独立以前的一年,已经由于回教徒及印度教徒的相互仇视而在英国政府的监督下,将印度的版图,分割为印度及巴基斯坦,成了两个国家。
正由于异民族的长期统治,同时有若干知识份子也受了时代思潮的激动,所以争取民族独立,主张民权平等的要求,便日益迫切。为了团结全民以对抗外侮,为了同情贱民阶级的悲苦生活,就有甘地先生应运而起,甘地坚持不合作及不用暴力的主义,以反抗英国政府;他穿上了贱民的服装,以提高贱民阶级的自尊。
我们知道,印度教是阶级主义的宗教,印度教之能在回教入侵数百年后尚未灭亡,是由于他们的战斗精神,所以,甘地的非暴力主义及贱民平等思想,并非印度教的产物,倒与佛教吻合。甘地自己也说:“印度教中把不可接触列为教规,那是一种腐化的部份,或只是一个赘瘤。”又说:“请看菩萨(系指释尊)的慈悲,不但施于人类,而是广泛及于一切生物。”(“甘地自叙传”第七章)
事实上,今日的印度人民,已不仇视佛教,且以佛教发源于他们的国家为光荣,甚至印度的前总理尼赫鲁要说:“印度是佛陀的祖国,佛教教义崇尚和平,向世界宣扬佛的和平主义,是我们每一个佛子都应有的责任。”(星云法师“海天游踪”一六六页)
因此,佛教在印度,已经露现了复兴的曙光,虽其人数的比例,尚是印度各大宗教中的第六位,它们的次第如下:
一、印度教:三○三、一八六、九八六人
二、回教:三五、四○○、一一七人
三、基督教:八、一五七、七六五人
四、锡克教:六、二一九、一三四人
五、耆那教:一、六一八、四○六人
六、佛教:一八○、七六九人
七、拜火教(袄教):一一一、七九一人
八、犹太教:二六、七八一人
九、各部落原始宗教:一、六六一、八九七人
以上统计,系出于西元一九六○年日本出版的“佛教大年鉴”十七页。其中所列的锡克教(Sikhism),它由生于西元一四六九年难能教主(GuruNanak)所创,他出生于旁遮普地方的武士阶级,鉴于印回两教的冲突而研究各宗教教理,发现印回二教的上帝只有一个,它是超乎世间,而永恒存在。他主张内心的真纯信仰,不同意像的崇拜。
重视佛教 近世以来的印度,除了其民族独立运动须要佛教的思想,在国际上的许多学者,也给佛教带来了新的希望,由于印度佛教遗迹的继续发掘出土,以及梵文和巴利文佛典的研究考察,已向世界公布:佛教虽是古老,佛陀的教义,却被发现仍是如此新鲜而合乎时代思潮的要求。
印度政府为了配合这一形势,特别设有考古部,派员四处探寻佛教的遗迹,如今,凡是?已被发掘出土的,均加保护,并整理其环境,同时在加尔各答及鹿野苑等处,成立博物馆,储藏陈列各项佛教的古物,以供来自各国的学者及朝圣者的观摩参礼。
据朱斐居士说:“印度政府在近十年来(中略)将每一处通达圣地的公路上铺了柏油,各处圣地也装了电灯,并且在每一圣地,都建有政府的招待所,以接待各国来印朝圣的佛教信徒。政府机关首长的办公厅里,除了甘地先生的遗像外,多加上了幅佛陀圣像。”(“空中行脚”三六页)
印度重视佛教的表现,尚有在西元一九五六年,由政府主办了释尊灭度二千五百年纪念大典。西元一九六?年,又在德里建设一所佛陀纪念公园(Buddhajayanti park)。西元一九六四年,又由政府协助,在鹿野苑召开了第七届世界教徒联谊会。
正由于政府重视佛教,凡是去巡礼佛陀圣迹的外国人,无不受到印度朝野的竭诚欢迎。例如民国二十九年一月,我国太虚大师访问印度,即有这样记事的诗句:“甘地尼赫鲁太虚,声声万岁兆民呼;波罗奈到拘尸那,一路欢腾德不孤。”又于和中华民国断绝邦交达十五年之后,民国五十二年,我国由白圣法师率团前往朝圣,也受到了印度总理尼赫鲁的亲切接见。
但是,要介绍近代的印度佛教,必须记得另外两位伟大的居士,那就是达磨波罗及安培克两位功臣了。
达磨波罗 达磨波罗居士(Dharmapala
Anagarika 1864—1933),生于锡兰可伦坡市的一家家具制造商的家里,他的家人信佛,却把他送在一间基督教的学校受教育,但他不愿接受基督教的信仰。后来,他受到美籍的佛教徒邬克德上校(Colonel Henry Stell Olcott 1832—1907)的感化,便对佛教的信念坚固起来,进而研究佛教,接着便宣誓将以复兴佛教为其毕生的目的。
西元一八九一年,达磨波罗首先到印度巡礼了鹿野苑(Sarnath),见到昔日的圣地,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他又到了佛成道处的佛陀伽耶(Buddhagayla)。当年他才二十九岁,正好是释尊出家的年龄。这次造访,给了他更多的启发,于是下定决心,就在那年十月的十旬,召开了重兴圣地的国际佛教徒会义。
西元一八九二年,他即以“印度教与佛教之关系”为题,初次在加尔各答传道,并创设大菩提会事务所,创刊摩诃菩提杂志,藉以连络各国教友。因此,他又访问了美国、夏威夷、欧洲、日本等国家地区,在各国教友的援助下,他的大菩提会(Mahabodhi Society)终于成立。他以佛教已被放逐了八百年之后,现又重回故乡而自慰,关且以此勉人。他说他要以佛陀超越一切阶级的信条,来奉赠给印度的人民。
达磨波罗居士在印度为复兴佛教,工作了四十多年。广传教义,培植人材,设立分支机构,便利朝圣的教友。例如在鹿野苑的摩诃菩提社,对于前往朝圣的人,均予借住,唯膳食自理;现在加尔各答的该社,也有专供朝圣教友们住宿的房舍。
他病逝于西元一九三三年四月二十八日,但他给予印度佛教的生机再现之功德,将永为后世敬仰和赞扬。
安培克博士 安培克博士(Dr Ambekar)本生于被印度教视为“不可接触”(Caste)的贱民之家,故他在少年时代即遭受到各种场合的歧视和虐待。印度教的制度之不公平和残酷,使他深深地感到不满。后来有一位基督教的传教士,认为他可以造就一个基督徒,便协助他留学英国,并取得法学博士的学位。二次大战后,印度独立,他被任命为第一任司法部长,又成为印度新宪法的起草人及新印度的指导者之一。但他感到,若要改革社会制度的弊端,最彻底的办法,唯有实现佛教的四姓立等的社会,方能解救贱民阶级的疾苦。于是,他便宣布,自己改信佛教,劝导他的贱民群众信佛,并于西元一九五五年发起佛教主义运动。
终于,在西元一九五六年六月十四日,安培克博士夫妇,率领了他的群众约五万人,在印度中部拿格浦尔市(Nagpur)一个四十英亩大的广场上,由印度当代最负盛名的司塔维拉法师(Ven U Cha?ndramani Mahasthavira),主持典礼,代表僧团,接受他们的集体归依。同时归依的,尚有前高等法院院长尼奥基博士(Dr M B Niyogi)以及梅令达大学院样长契拿司(Sri M B Chitnavig)等社会名流。
可惜,这位虔信佛教的法学博士,竟于同年的十二月间,抱病出席于尼泊尔召开的世界佛教徒友谊会第四届大会时,在他演说之后,即与世长辞了。
但是,他对佛教经过三十年的研究之后,所完成的一部“释迦和他的宗教”,已于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廿四日的“全印度佛教会议”中通过,被采用为印度新佛教徒的圣典。可见他对印度佛教的复兴运动,影响之大而且深了。
佛教学者的活动 佛教在印度,自从印度教复兴之后,已为印度教所吸收,他们不以佛教为一独立的宗派,而是将佛教与湿婆崇拜及毗纽?FDF9?崇拜,视为同一个宗教。唯在锡兰方面,仍以巴利语圣典的传持,维系着上座部佛教的纯一的信仰。
近世以来,印度与锡兰两地,对于佛教虽各持不同的态度,但在研究方面,均有很多人才和许多贡献。唯在印度的佛教学者,因其不能将佛教置于独立的地位,总以印度教作为正统的思杨,所以不无缺点。然而,印度学者接受了西方人的治之方法,故能持一客观和批判的态度来研究佛。他们研究的对象,初受锡兰的影响,着眼于巴利语圣典;后来扩大范围,乃以梵文及巴利文圣典为主,作语言学及文献学的考察,傍及哲学、考古学、历史学和美术等的研究。最近又增设了专攻佛教学的大学和研究所,同时派遣留学生至日本等地,研究佛教。
当然,印度佛教的复活,既是仰助于达磨波罗的反哺,在学术上的启蒙,也不例外,达磨波罗的摩诃菩提协会创立之后,即有几位印度学者,去锡兰研究巴利语,因而奠定了印度近代佛学的研究基础。
西元一八九二年,便由印度人,在加尔各答创立了佛教圣典协会(Buddhist Text Society)。在此之前,则有弥多罗(Rajendra Lala Mitra,1824—1892)、斯脱利(Hara Prarada sastri,1853—1931)和达斯(Sarat Chandra Das ?—1917)三人,为近世印度佛教学的草创者。弥多罗著有尼泊尔佛教目录(Sanskrit Buddhist Literature of Nepal,1882),一八八八年又出“八千颂般若”的校订版。斯脱曾协助弥多罗对于尼泊尔佛教文献的整理,后来则亲自到尼泊尔作了两次寻访佛典的写本,并且校订了“不二金刚集”(Advayavajra?samgraha,G O S,1927)。达斯乃为印度人研究西藏佛教的先驱,他进入西藏,踏访藏文佛典,并对喇嘛教进行调查的结果,除了撰写报告Indian Pandits in the Land of Snow,(1893年)等之外,又于一九?八年校订了西藏语的佛教史“如意法善树”,一九?二年则著成“藏英辞典”。
以上三人,也可算是“佛教圣典协会”的先驱者。此后,该会的工作是每年刊行年报,校订原典,释译和出版,与孟加拉亚洲协会(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1784)合作,成为印度学者研究佛教的中心。
其次,要推达斯的弟子韦提耶勃莎(Satis Chandra Vidyadhusana,?—1920),他曾协助达斯,担任佛教圣典协会的事务。他初学于加尔各答大学,后至锡兰研究巴利语佛教,归国后便任加尔各答大学的校长,他的专长是印度论理学,著有“印度论理学史”(History of Indian Logic,1922)等,乃为研究因明学的基础书。他的继承者是白罗亚(Beni Madhab Barua,?—1948),担任加尔各答大学巴利语的主任教授,他的主旨是在究明佛教之所以成立的历史背景,故著有“佛教以前的印度哲学史”(History
of Pre?Buddhist Indian Philosophy,1921)以及邪命外道之研究等的论书。
同在加尔各答大学内的印度佛教学者,尚有巴他茶利耶(Vidhushekara Bhattacharay与B·C·劳(Bimal Churn Law)两位教授,前者以研究梵文及藏文文献为主,后者则为巴利文文献的大师。
巴他茶利耶曾于西元一九三一年,将龙树的“大乘二十论”及提婆的“四百论”由藏文还元为梵文,一九二七年则将“因明入正理论”译为印度文,并且著有“佛教的基本概念”(The Basic Conception of Buddhism,1932),迄今仍以垂暮之年,校订“瑜伽师地论”的梵本中。
B·C·劳的学术领域很广,除了佛教教理的研究之外,对于佛教史、社会学、地理学、民族学和耆那教等,均有深入的研究,所以他的著作,已达五十册,乃为近世印度学者之中著作量最多的一位。在研究工作上,他是白罗亚的后继者,他的主要著述有巴利语圣典的校订、英译和传记的撰著,另有“巴利文献史”(History of Pali Literature,1933)、“古代印度之种族”(Tribes in Ancient India,1943)等。
同为白罗亚的弟子,尚有达脱教授(Narrinaksha Dutt),他的最初著作有“大乘佛教的诸相及与小乘的关系”(Aspects of Mahayana Buddhism and its Relation to Hinayana,1930),“初期佛教的教团”(Early Buddhist Monachism,1941),但他主要的特长在于梵文佛教,故于一九三四年校订了“二万五千颂般若”出版,一九五二年又校订了“法华经”出版,此后继续校订含有“根本说一切部毗奈耶”及“三昧王经”的“吉特写本集”,当他在加尔各答大学退休之后,即任孟加拉亚洲协会的会长等职。
由于以上诸位大学者的薰陶之下,加尔各答大学的佛教学者辈出,俨然形成了一个加尔各答佛教学派。其中包括现任那兰陀大学巴利文研究所所长马克尔杰(SatkariMukherje,Buddhist Philosophy of Universal Flux,1936);一九五六年去世的巴咯却(P.C.Bagchi),乃是著名的中央亚细亚考古学者;麦琴达尔(R.C.Majumdar)是专功东南亚这所佛教史的学者。
与加尔各答大学同为佛教学研究之中心的,则为维湿瓦巴拉迪大学(Visva Bharati),大学的特色,是以梵文与汉文佛典的研究为主。在巴咯却教授担任副校长期间,出有“二种梵汉语汇”(Deux lexiques sanskrit?chinois,1927,1937)、“中国的佛教圣典”(Le Canon bouddhique en Chine,1927,1938)。另有萨斯特利教授(N.Aiyaswami Sastri),将汉文的“观所缘论”、“稻芊经”、“大乘掌珍论”、“十二门论”等还元为梵文。Santi Bhiksu Sastri则将“发菩提心经”、“发智论”等还译为梵文。摩克波提耶(S.K.Mukhopadhyaya)教授校订了“三无性论”及“金刚针论”等书。帕罗塘(Pralhadpradhan)教授校订了“阿毗达磨集论”,于一九五?年出版。
另有摩诃菩提协会,在鹿野苑设立出版社,将巴利语圣典,译成印度方言出版,该会僧侣会员的摄化对象,多为印度人及欧洲人,因其不乏饱学的比丘。
现在佛陀的祖国,已有几所研究佛学的中心,例如普陀那的伽耶斯瓦研究所(Kashi Prasad Jaya?swal Research Institute)、那兰陀的巴利文研究所(Nalanda Pali
Institute)、波奈勒斯的印度大学等。
总之,在今日的印度,研究佛学的风气,已不寂寞,并已有了相当的成就。(以上取材于日文“近代佛教讲座”(第一卷二六九至二七六页)。
教团的概况 今日印度的佛教,在文献的整理和研究方面,虽不乏高人,在教徒的摄化方面,却尚不够理想。也就是说,知识的或学问的佛教,固然已经在上层结构的大学里生根滋长;信仰的或生活的佛教,还未能够渗入印度人的社会,更未能够普及民间,纵然印度教徒也崇拜佛陀,那却不是真正的佛教。据朱斐的“空中行脚”三十七页说:除了印度僧伽,现在锡兰僧十五人、缅甸僧十二人、日本僧六人、中国及泰国僧各十人,信徒仅得四百万人。又据查询所知,印度比丘及沙弥约二十多人,能够宏法的比丘,仅三四人而已。这以印度人口的比率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佛寺的建筑,现有印度的、锡兰的、缅甸的、日本的、泰国的和西藏的。我国则有李俊承居士捐资、德玉法师督建于鹿野苑的中华佛寺,由果莲比丘尼建于拘尸那释尊涅?处的极乐寺,由永虔法师建于佛陀伽耶的大觉寺,由仁证法师建于舍卫国的华光寺,由福金喇嘛建于那兰陀的中华佛寺。
正由于佛教的教团,在印度尚极脆弱,目前急须展开佛教信仰的复兴运动,印度政府也有意协助。只是宏法及住持佛教的僧尼太少,所以,印度人以及在印度的中国人,盼望能有更多的僧尼前去印度,为复兴印度的佛教而献身。
本书选自《世界佛教通史》的上部,即《印度佛教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