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眼宗之家风,随对方之机接得自在,故《参详要路门》谓为“先利济”。《人天眼目》云:“法眼宗者,箭锋相拄,句意合机,始则行行如也;终则激发,渐服人心,削除情解,调机顺物,斥滞磨昏。”亦“先利济”之意。法眼法嗣天台德韶有四料简之说,即闻闻(放)、闻不闻(收)、不闻闻(明)、不闻不闻(暗),以示收放明暗。可见法眼家风极为“简明”。法眼颇似云门。《参祥要路门》云:“云门、法眼二宗,大概如诗之通韵、叶韵、。本出自岩头(即岩头全豁,乃德山法嗣,雪峰同门人也)、雪峰下,雪峰即出玄沙、云门,玄沙一转得地藏,又得法眼宗。故云门、法眼二宗,言句易迷。”
古德尝谓祖师西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所见之性即佛性,佛性离言,是第一义,是无为法,非语言文字乃至凡情思维得以拟议。善一如纯禅师有云:“尝闻绘雪者不能绘其清,绘月者不能绘其明,绘花者不能绘其馨,绘泉者不能绘其声,绘人者不能绘其情。语言文字,固不足以见道也。”(《黔南会灯录》)虽然,事有多途,理无异致,五家禅师,门庭施设,虽各不同,而种种公案、机锋、棒喝、纵夺,无非巧设机宜,借指观月。石幢寿禅师有云:“一句全提,截断千差岐路;两镜相照,洞明格外机关”(丈雪通醉《锦江禅灯》卷十)。所谓“一句全提”者,如慧能所谓“不思善不思恶,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南岳所谓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马祖所谓“即心即佛”或“非心非佛”,临济所谓“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乃至云门之“露”、“普”等一字禅,“顾”、“鉴”、“咦”三字禅等,无非截断学人妄念,使其返本还源而照见本性也。所谓“两镜相照”者,师徒之间,“心心相印,以心传心”之谓也。惟此一途,方能明心,方能见性。
五宗之末,惟临济、曹洞二宗独存。临济开创于北方,其后流衍于南北各地,其势最盛,远为曹洞所不及,故有“临天下,曹一角”之语。二家禅风,略有不同。自古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之称,盖临济如指挥百万雄师之将军,不仅“痛快”,而且威武;曹洞如经营细粹土田之农夫,不仅“细密”,而且矜持。临济尚机锋峻烈,曹洞主知见稳实。临济尚直截,曹洞贵婉转。临济如严父,曹洞如慈母。喻以文风,临济如《南华》,曹洞如《孟子》。流行及于宋代,一变而为临济大慧宗杲之参话禅,与曹洞宏智正觉之默照禅相对立。盖同源而异流也。
注释:
①唐窥基法师著《瑜伽师地论略纂》卷五说:禅有七种不同的名称:一曰“三摩四多”,义为“等引”,谓离昏沉、掉举,心意平等,能引发功德,包括一切有心定无心定;二曰“三摩地”,义为“等持”,旧译三昧,摄一切有心定位中的心一境性;三曰“三摩钵底”,义为“等至”,即一切有心无心诸定位中的定体;四曰“驮衍那”,即通常所谓禅,意译应为“静虚”。欲界无此心德,禅为色界之法,定为无色界之法,浅深不同,合为四禅四定。四禅四定均为世间法,佛法外道凡夫圣者所共通也。其他诸佛菩萨阿罗汉证得之诸无漏定,为出间法,非三界所属之心体所具。故欲得禅则必离欲界之烦恼,欲得定则必断色界之烦恼,欲得无漏诸定,则必绝无色界诸烦恼。故“静虑”通有心无心、有漏无漏、染与不染。一般经论都只就色地有心的清净功德称为“静虑”。禅宗的“禅”,其名虽取思维静虑之义,而其体为“涅槃妙心”,非谓色界所属之禅。《瑜伽师地论》卷十一云:“诸静虑名差别者……由诸烦恼一分断故,非决定故,名彼分涅槃,非究竞涅槃故,名差别涅槃。”瑜伽固早有“静虑”称涅槃之义;五曰“质多翳迦阿羯罗多”,即“心一境性”,旧云“一心”,以等持为体;六曰“奢摩他”,义为“寂止”;七曰“现法乐住”,则是就第四静虑的根本而言。《瑜伽师地论》卷十一云:“依诸静虑,领受喜乐、安乐、舍乐、身心乐故。又得定者,于诸静虑,数数入出,领受现法安乐住故。由此定中,现前领受现法乐住。从此起已,作如是言,我已领受如是乐住。于无色定,无如是受,是故不说彼为乐住。”
②法国人伯希和撰六朝和唐代的几个艺术家,据《落阳伽蓝记》相信达摩不是禅宗祖师,也不是印度人,而是波斯国胡人。佛陀禅师和跋陀禅师是一个人,少林寺是为他建的(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八编》)。吕秋逸先生则谓菩提达磨原来指的是佛陀跋陀罗所译禅经中的达磨多罗禅师。录此以备参考。
③解脱非涅槃者,声闻无大悲亦耽寂酒,必真如出所知障大悲般若常为辅翼,必如来藏出缠法身尽未来际作诸功德,乃大涅槃也。法身非涅槃者,佛常非入灭,佛我大自在,必悉佛境无过非尼夜摩性,又必知佛境证空为毕竟全空,乃大涅槃也。般若非涅槃者,有得即烦恼,有证非菩提,必观缚解都无所得,又必本法界以学一切,乃大涅槃也(欧阳渐《释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