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干过农活,给我们做过饭,在我小学三年级给自己缝棉衣时指导过我。我觉得,父亲是一个用手说话的人。这双干燥皴裂,指尖有些破裂,青筋突起的大手,告诉我勤劳是什么,善良是什么,宽厚是什么,知足是什么,清心寡欲是什么……
我曾经迷惑过自己的心性。泼辣积极和散漫恬淡相容的性格,我到底像父亲还是像母亲?家里没有一本书,却嗜读成性;是女人,却像男人一样豪爽;自己身处困境,却能出手助人……我常常迷惑于此。每次回家都想找到答案,一点一点发现彼此相似的东西,感受生命的息息相关。
当饥饿远离我们,当我可以有能力让父母温饱生活时,却发现,父母已经失去了享受的能力。父亲牙齿未留一颗,囫囵吞咽,却不习惯使用假齿;母亲患糖尿病难以满足美食之欲,餐餐苦恼。心内凄然,遂恨自己自立晚矣。
父亲依然会在每个清晨,带农具或者不带,来到他倾注一生的土地上,没有活干的时候,就去转转。曾经村南是山,村北是谷,谷下是河。
如今,山不再青,谷不再幽,河已成涸。父亲依然每天要去看,不管怎样都割舍不下,毕竟,世世代代,生命在这里成长,灵魂在这里丰沛。
只有风依然是风,用看不见的身影,随着父亲,随着我,吹过山岗,吹过谷间,掠过我们的生命,和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