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是活泼的流水,可以启人心智;禅又是静静的花开,可以慰人寂寞;禅还是清凉的风月,可以消人烦恼;禅又是一碧的晴空,可以予人大自在。禅有超强的包容性,如同把盐化入水一样,自从它进入中国文人的诗歌世界以后,就很自然地把老庄的“虚静”“心斋”“坐忘”和“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思想化到了自己的体系之中,因此获得了历代失意诗人的认同和接受。他们纷纷以参禅悟道为荣,把吟咏禅诗当作酒足饭饱之后的雅事玩味不已。早在禅宗兴盛以前,就有一位伟大的静穆的田园诗人——陶渊明,他的作品清新脱俗而又简淡质朴。此外,谢眺的山水诗也于写景之中蕴涵了深深的自然之美。唐及以后历代的诗僧和居士留下了大量的禅诗佳作。其中,王维、苏轼是最为著名的居士诗人,而寒山、皎然则是著名的诗僧。
现代诗的写作虽然没有明确贴上“禅”的标签,却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化到诗歌的血液和灵魂中了。从白话新诗初期的沈尹默宗白华到林徽因废名卞之琳等现代派诗作,再到九叶诗人中部分诗歌都有“静”观下的禅意。50年代到70年代末,大陆的内观诗歌处于沉寂状态。这一时期,在台湾有以周梦蝶、后期洛夫和杨平为代表的禅诗出现。在英国和美国以及其他国家,上个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日本的玲木大拙博士的译介,禅的智慧之思进入了西方,对于西方现代派诗歌发展形成了巨大的影响。许多超现实主义诗人写出很多具有庄禅自然之境的诗歌。在这样的情况下,欧美出现了一批优秀的现代禅诗作者,最突出的是美国诗人加里斯奈德。禅与自然的亲近非常符合急于寻找精神慰藉的“迷惘的一代”的心理要求。所以,意象派运动也好,西方现代禅诗也好,无非都是人们在借助东方的禅观智慧来进行自我内心的审视,思考宇宙人生的终极问题。禅的思维方式切合了特定年代人们心灵的需要,东西方一样都需要禅的智慧帮人们解脱现代社会里的迷惘失落。因此,现代禅诗的出现符合时代发展规律。
大陆在文革结束后,先是朦胧诗的出现打破了诗坛的坚冰,冒出一汩汩鲜活的生命诗歌之水。其中的领军人物舒婷顾城的部分诗作也有禅意,再发展到后来则有孔孚、梁健、王尔碑的禅诗,一直到近期大量无意为禅而实有禅意的现代诗,无不说明了一个问题:现代禅诗不但存在,而且发展势头很好。这一现象和中国特别的社会环境时代背景以及中国诗人骨子里的传统气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个中因由,绝非笔者浅学所能分析。
现代禅诗也侧重于内心世界的开掘。然而,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禅在现代诗歌中的表现绝不等同于古代士大夫式的“林下风流”,而是沉思之后“当下即是”的清醒。它有着自身的现代精神特质——非逃避的,乃直面生活;非沉醉的,乃唤醒灵魂;非出世退隐的,乃超世的入世、积极的用世。在当今这个崇尚物质金钱、追求刺激和现世享受的急功近利的社会,现代人面对的生存压力日渐增加,近年来青少年犯罪、大学生自杀、高级干部贪污受贿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暴露了当代精神文明建设的不足。当代诗歌也随之出现了一些粗劣低俗之作。归根结底,这是由于人的“贪欲”造成的,而禅思能为现代诗提供可资借鉴的思维方式及创造美感的无穷空间,反拨一部分当代诗歌过于张扬、浮躁的弊病,使诗人从蹈虚凌空回到“即事而悟”,以平常心关注日常生活的体验与实践,对于纠正诗坛的低级粗俗化写作,防止情色诗歌的泛滥也有一定的积极作用。禅观可使人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本来面目,发现人性中本具的真与善,引禅思入现代诗歌,以艺术的方式呈现禅境的轻灵宁静安详之美,唤起人对“正气、清凉、和谐、圆融”的自觉追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代禅诗研究是不仅是有必要的,而且是有价值的。(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