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为”“静观”与“无修”“观照”
与“道法自然”命题相应,老子还提出“无为而无不为”的重要命题。《老子·三十七章》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认为作为宇宙的本体,道是自然而然生成天地万物的,就道的自然言而是“无为”,就道的生成天地万物言是“无不为”。无为和无不为是道的一体两面,也是包括人在内的万物的自然与作为的两面。庄子发展了老子的思想,《庄子·至乐》云:“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天地无为也,而无不为也。《庄子·知北游》又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这是把无为而无不为视为天地万物的生成方式、存在方式。老庄的这种思想对于慧能禅宗一系的禅修方式都产生了直接影响。据王维《六祖能禅师碑铭》载,慧能曾说:
七宝布施,等恒河沙;亿劫修行,尽大地墨,不如无为之运,无碍之慈,宏济四生,大庇三有。“七宝”,金银等七种珍宝。“四生”,指有情众生生成的四种类别,即卵生、胎生、湿生、化生。“三有”,指众生居住的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这是说,供养布施和持久修行,不如无为无碍,济度众生。“无为”是顺其自然,无所用心,不作人为的意志性努力。“无碍”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作人为的约束规范。刘禹锡在《曹溪六祖大鉴禅师第二碑》文中也是这样评论慧能禅法的:
无修而修,无得而得。能使学者还其天识,如黑而迷,仰见斗极。得之自然,竟不可传。“无修”是不作有意识的修行。“无修而修”是“无修”的修行。“无修而修”必然是“无得而得”,不是为了得而有所得。这种得是“得之自然”,是顺众生自然本性的结果,是“上德不德”的体道方式。于此可见,慧能有异于其他佛教宗派修持的禅法,并不是印度佛教的传统思想,而是渊源于道家的自然主义的思想,是直接运用“无为无不为”的思想模式的鲜明表现。静观是印度佛教修行解脱的方法,也是道家追求精神自由的方法,禅宗吸收印度佛教和中国道教的思想,在实践论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以静制动的修行方法。从禅宗思想体系的整体看来,禅宗主流派更多的是按照道家的道一自然一无为而无不为的理路而采取修行的方法,也就是说禅宗的静观更多地是来自中国的文化背景,尤其是道家思想的影响。《老子·十六章》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日常。”这就是说,万物纷纭复杂,变化莫测,但各有其根,归根是“静”,是“复命”。那么,如何“观”不可言说的“常道”呢?这要“致虚”,即心中虚而无物,排除一切私见,“守静”即心中静而无虑,泯除一切思虑。老子是“主静”说的主要开创者,老子的“静观”方法,不是单纯的直观,而主要是内视性反观的直觉,是自我的内在体验。这种静观既是对个人内心的体验,也是对本体“常道”的一种体验。也就是说,老子的静观是对自我个体与自然本体相统一的体验。老子“静观”思想对禅学的影响,正如梁慧皎《高僧传·禅论》中说:
《老子》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轻必以重为本,躁必以静为基。老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重是轻的根本,静是躁的基础。这表明了中国佛教学者明确地肯定了老子的主静观为中国禅学的重要理论基础。后来,如道信的“看净”,弘忍的“看心”,神秀的“观心”,乃至正觉的“默照”都可以从老子的“静观”说中寻找某些思想源头。
道家思想对禅宗学者的影响是全面的、深刻的,他以对禅宗心性论影响为重心,同时还为禅宗提供了本体论、方法论和认识论的理论基础,当然,这不是说禅宗没有印度佛教和儒家思想的影响,禅宗作为佛教的一个派别,继承印度佛教思想也是必然的,禅宗做为中国佛教的主要派别,吸取儒家思想也是势在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