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五年(737)10月,唐玄宗由洛阳返回长安。荣睿、普照和玄朗在留学生阿倍仲麻吕的帮助下,来到长安。按照自愿,他们被分别安置在安国寺、崇福寺、荷恩寺继续学习。长安是高僧云集之地,也是佛教文化的中心,他们在这里除了研习律学外,兼习佛教的其它学说及佛教艺术与佛教文学。
荣睿在安国寺学习时结识了道航,而道航与鉴真又有师徒关系。荣睿、普照从道航那里知道鉴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并了解到鉴真有度人、授戒数万人的丰富经验,所以,他们认为鉴真是赴日本传授戒律最理想的人选。此期间,他们在长安、洛阳一带云游求法,广泛接触中国僧人,寻找愿意东渡日本的朋友。除了道航之处,长安僧人澄观、洛阳僧人德清,高丽僧人如海等人均表示愿意赴日弘法。
天宝元年(742年),荣睿、普照在中国已生活了十个年头。他们与同行的道航等人商量妥当,准备南下扬州,共邀鉴真,东渡日本。当然,他们对能否请动鉴真还没有多大把握,但他们认为至少可以征求大师的指点,也可以让大师推荐其手下弟子一同前往。于是,当年深秋,他们由陆路到汴州(开封),从汴州乘船沿大运河南下,10月中旬抵达扬州,投宿既济寺。他们刚卸下行装,便来到大明寺拜见鉴真大师。
听了道航的介绍,鉴真对日僧费尽周折赴唐求法的精神大为感动,他立即将手下弟们召集到一起。
这时,日僧荣睿开口说道:“佛法传入日本一百八十多年了,但因没有传戒师至今还不能正规地授戒,所以,日本虽有佛法却无传法之人,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遗憾。如今,日本佛法大兴,举国上下热切希求传戒高师,特请大和尚推荐律师渡日弘法,整顿戒律,光大圣教。”
法堂内外已拥了许多僧人,人们听了日僧的讲话,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在他们看来,日本是大海深处的一个十分遥远的国度,与中华神州相比,那里是一个尚未开化的蛮夷小国。
众人鸦雀无声。鉴真的情绪倒比往常高涨了许多。他接过日僧的话题说道:“你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中土巡礼请法,愿力宏大,精诚可嘉。老衲听到这样一个传说,说是从前的天台宗二祖南岳慧思禅师圆寂以后,托生在日本,作了王子,就是当年你们国家的圣德太子。他作了太子之后大兴佛法,济度众生。我还听说日本有位长屋王子很崇信佛法,曾作了一千件袈裟送给中国的僧众,还在袈裟上绣了四句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由此看来,日本是个与佛法有缘的国家。”
日僧普照、荣睿连忙合十称谢道:“大师所言,对小僧激励不小。只是眼下日本尚缺传法僧才,致使正律不畅,正戒难行,如此下去,日本国与佛之缘终将难保啊!”
鉴真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对在坐弟子们说:“日本急需传戒布律之人,你们那位愿去担负此任?”
客堂内一片沉寂。众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表态。
日僧荣睿、普照一看无人表示愿去日本传戒,既着急,又懊丧,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又过了一会儿,鉴真环视了一下诸位弟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紧坐在鉴真对面的祥彦终于耐不住了,他吞吞吐吐地开口说:“弟子听说日本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国家,到那里去要渡过浩淼的沧海,一百人中难得有一人过得去的。常言道,人身难得,中国难生,何况我们进修未备,道果未成,所以……”
日僧荣睿、普照想对大家解释,可觉语塞难言。是啊,中土与日本远隔茫茫沧海,风涛浪险,吉凶难测,当年他们来唐时竟在海上漂泊了四个多月,总算没有藏身鱼腹。
这时,鉴真以坚定的口吻说道:“为了传授佛法,怎能顾惜自己的身命,你们都不愿去,那我就去吧!”
荣睿、普照不敢奢望请鉴真大师东渡日本,所以,当鉴真说出此话后,他们竟不知是真是假,盲然无措地望着鉴真大师发愣。而坐下弟子们这时心里却非常明白,大师一向是心有所思,口有所言;口有所言,身必有行。
大家经师父这么一说,心里都十分惭愧。祥彦首先开口说:“如果师父要去,那我也跟您一块去。”紧接着,道兴、道航、神崇、忍灵、曜祭、明烈、道默、道因、法藏、法载、昙静、道巽、幽岩、如海、澄观、德清、思托等二十一人均纷纷表示愿同鉴真大师一起东渡日本。
日僧荣睿、普照这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二人大喜过望,连忙拜倒在鉴真脚下,不住地表示感谢,接着又向众人合十致礼,那种恭敬与激动,真是无以言表。
当下,鉴真便正式宣布了渡日的决定,然后大家分头准备。
那时,唐朝法律规定,未经政府批准,私人是不能出国的,因此唐僧渡日将被视为违犯国法的行为。为此,鉴真多日愁眉不展。幸好,日僧南下扬州前已在京城长安作了些工作。
原来,道航曾是宰相李林甫的哥哥李林宗的家僧,荣睿、普照经道航介绍,拜见了李林宗,向其申述自己的打算,并请求李林宗予以协助。李林宗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当然不会反对唐僧赴日传法。可是要办理正式证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经过南三考虑,他们商定了一个办法,即办一张从扬州出发经海路到浙江天台山国清寺朝圣的证件,出海后若遇顺风,马上直航日本,若风向不顺,则前往天台山再作计议。关于航海的船只问题,李林宗答应捎信给在扬州担任“仓曹”官职的侄儿李凑,让他帮助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