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教又作教相判释,略作判教、教判或教摄,它是面对佛教内部的不同思想、学派、以及大量经典的出现,而将其从内容、形式、形成时间及经典的深浅程度所作的一个价值评价。在藏传佛教中,随着各教派对显密思想认识的加深,以及修行实践的需要,他们都用判教的方法来构建各自教派的教法思想体系,体现了判教在各教派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和地位。在觉囊派中,域摩·弥觉多吉通过《时轮经》中“六支瑜伽”的修证,证得了“他空见”,率先使自己在密法修行法门上区别于其他的教派,构成了觉囊派初的判教思想。多布巴·喜饶坚赞通过在《了义山法海论》的论述,使觉囊派在对“他空”思想阐释的同时,也对其相应的一系列理论问题进行了本派独有的判释,出现了觉囊派历史上第一次兴盛。多罗那他续承了多布巴·喜饶坚赞的判教思想,并用宗义书的形式系统化的表述了本派的教法思想,《中观他空思想要论》阐释了对显宗思想的认识,《金刚乘密法概论》则体现了其对密法思想的理解,使觉囊派出现了中兴的局面。
一、域摩·弥觉多吉的判教思想
域摩·弥觉多吉作为在藏地第一个提出“他空见”的人,对于他我们知之甚少,这应与域摩·弥觉多吉主修密法有关。在觉囊派僧人阿旺罗哲扎巴所著的《觉囊派教法史》中对“他空见”思想进行介绍时,提到域摩·弥觉多吉时说:“大成就师域摩·弥觉多吉,他虽然没有得到法线师长,依止周顿上师五年,学到了其所有的灌顶、续部、口诀等全部密法。后住伍由的嘉乃地方,著书甚丰,开密乘他空宗之轨辙。”在藏传佛教其他派别的教法著作中对其介绍的还多一点,也更详细些。如在格鲁派高僧土观所著的《土观宗派源流》中说:
他空见“来源于裕莫·木局多吉(域摩·弥觉多吉),他在修“时轮六加行”时,见到空色的天身之相由内显现,便作为错谬的依据,又引用了不了义经及一类本派续经文,只如言取义,说他空胜义谛常恒不变,周遍一切情器世界,与如来藏同一意义,在因位时即已本有,由修习《六加行》瑜伽次第现证果位法身,这种矛盾的复合物,现于分别之上,则名为他空见,以此见又掺人《时轮》的引导,成为隐秘宣说之法”。
《青史》在记载时轮传承时也有对裕莫的记录:“如是,裕莫在班智达座前求法时,班智达也拿出一个包袱来对裕莫说:‘你将这包袱送到尼泊尔去,以后再给你传法。’也是经友伴商议后,而到卓敦座前求法。卓敦将《续释》教授及《明灯论》教授等完全传授给裕莫。继后,裕莫去到鄗裕精修,获得成就。”
从这些对域摩的介绍中,我们可以知道,域摩对“他空”的认识是通过密法的修行而得到的一种真实体验。因此,他对佛教的基本教义“空性”的认识,主要是得于他实修密法的结果,当时不见得有多少理论的吸收和阐释。不过,他对“空性”思想在藏地的标新立异的认识,即对密宗“他空见”思想的提出,并以此把自己所传教法和修行法门与其他藏传佛教教派分开,形成了觉囊派最初的判教思想,对于建宗其意义是相当重大的。
至多布巴·喜饶坚赞以前,觉囊派的教法虽经曲杰旺秋、南喀俄色、觉奔木、赛莫且哇·南喀坚赞、坚萨哇·喜饶俄色、遍知却古俄色、更邦钦波·突结尊追、赛嘉哇益希、克尊云丹嘉措的传承,并以13世纪更邦钦波·突结尊追在觉摩囊地方建觉囊寺为觉囊派的正式成立的标志,不过从他们先后所编著的《光曼》、《续部心要》、《时轮摄续心要》等著作来看,他们的著作仍还是一些通过密法修行来证“他空见”思想的具体阐述。因此,这些著述也只能说是对密宗“他空见”认识的丰富,并没有在显宗理论上有多少涉及。在教法上的推崇密法,使得这一时期的觉囊派无论是在教理上,还是在对外宣传传播上,在当时已产生的藏传佛教教派中都只能算是一个小派。
二、多布巴·喜饶坚赞的判教思想
多布巴·喜饶坚赞(1290—1361)的出现,突破了由域摩·弥觉多吉开创的以密法“六支瑜伽”修持来证“他空见”的认识,形成了显宗方面以经典学习,密宗方面以“六支瑜伽”修行相互结合来证“他空见”的修证体系。同时,他首次用佛陀的“三转法车仑”思想构建起了觉囊派在显宗方面的判教体系,并通过在理论上的全面解读,使觉囊派思想体系初步建立起来。在显宗方面以“他空见”为指导的“三转法车仑”判教体系的基本建立,也使觉囊派判教思想的整体性突显了出来。
多布巴·喜饶坚赞是通过著《了义山法海论》对本派教法和所崇经典进行了全面的阐释来表达其判教思想的。他首先引述了《无尽慧经》和《大涅盘经》中关于对“了义、不了义”经的论述,并在考察了藏地已出现的以“了义、不了义”为判教原则的判教思想后,他认为,在印度佛教学派中,大乘佛教瑜伽行唯识派判《楞伽经》、《大乘密严经》、《华严经》等经典是了义经,其余是不义经,大乘普通中观派判末转法车仑诸经是不了义经,中转法车仑诸经为究竟了义经典的认识不符合佛陀思想的原意。本着对这些判教原则及内容的批判,多布巴提出了自己的判教认识。他引用《解深密经》中的“三转法车仑”思想,作为本派的判教依据,对佛陀所传经典进行总体判释的。他说:
佛在婆罗奈河和阿斯河之间的婆罗旎斯国的鹿野苑初转法车仑时,考虑到.劣乘(声闻乘)士夫们的接受能力,讲授他们容易接受的《别解脱戒经》、《四部昆奈耶》、《百业经》、《缘起经》、《四谛经》、《法车仑经》、《义决定经》等大小四谛法车仑经典50部,这些都属于不了义经的范围;中转法车仑和末转法车仑皆为了义慧经,中转法车仑的《弥勒请问经》、《般若经》和初转法车仑的《迦旃延阿波陀那经》等显示了法胜义、实有的粗共宗派,提出了中观自性空思想;末转法车仑的《善逝如来藏经》、《大法鼓经》、《央掘魔罗经》、《胜曼经》、《大涅盘经》、《涅盘决定变幻经》等究竟了义契经主要宣讲清净界性,善逝如来藏、法身、常恒不变、佛功德、胜义从初住自位的不共宗派,提出了中观他空思想。
在他的判教思想中,我们可以看到:(一)在他的“三转法车仑”判教原则中,也用“了义、不了义”对佛陀所传经典进行归分。不过,他这方面的认识与印度及藏传佛教其他教派在这方面的认识不同,他是把初转法车仑所列的小乘经判为不了义经,而把中转法车仑和末转法车仑的经全部判为了义契经。他这样的判教认识,一方面重申了小乘与大乘教法思想的矛盾,另一方面也使得大乘经背后的大乘思想呈现了一种表面的统一。其实,这应该说是为当时在藏地传播的各种大乘佛学思想能够和平相处而寻找的理论依据,显示了多布巴判教思想的包融性特点。当然,他通过末转和中转法车仑把本派的“他空见”和他派的“自空见”区分开来,这其中也有抬高本派教法的意思,不过是了义经内的划分,比较的含蓄。反映了觉囊派这时刚从萨迦派独立出来,在显宗思想的各方面还有很多的不完善、不成熟,在教法思想仍有依赖性的体现。(二)多布巴·喜饶坚赞的判教思想着重于对经典的判释,没有更多的体现对印度学派思想发展脉络的阐释。说明了在藏传佛教后宏期的初期,随着第二次译经高峰的到来,大量新的经典被翻译出来,但由于这次译经的民间化特点,一经多译、一经异译的情况大量出现,而造成了经典传承及解经等方面的矛盾格外突出,使得当时对所有经典进行总体评判,并给予各经典在教法体系中以适当的位置,成为当时判教思想中主要和急需解决的问题,而对经典理解后才有必要阐释的学派思想发展源流在当时还未上升为主要的矛盾。同时,这一时期的藏传佛教各派之间相互交流而形成的“百家争鸣”局面,使得对各自教派所继承的印度学派思想脉络的探究,还不是非常的必要。而多布巴·喜饶坚赞的判教思想,应该说就是对当时这一情况的反映。(三)在多布巴·喜饶坚赞的判教中没有对密法思想进行分判阐述。表明了多布巴·喜饶坚赞对他之前觉囊派先辈所传下来的密法“他空见”理论体系的完全肯定,认为没有必要对密法理论进行过多的阐述。这应与当时觉囊派在密法修行中尊重师承的“依师”传统并认为密法思想不能外传有关。从多布巴·喜饶坚赞修行密法,并获得成就的记载来看,我们是可以这么来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