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许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吧,我始终相信道元所悟的就是他所说:“诸佛之大道,究竟之处即为透脱、现成。”在这里我想介绍一下佛祖之一的惠能(638~713)。
? 惠能是岭南新州的百姓,三岁亡父。以后在贫困中长大,并靠劈柴卖薪赡养母亲。
? 有一天上街卖薪,偶然听说在黄梅的冯墓山出了一个了不起的禅师五祖弘忍,于是告别母亲,前往参礼:
? “我是岭南出生的新州百姓,只想请师父教我成佛之法。”
? 弘忍没把惠能放在眼里,说:“岭南人无佛性,怎么成佛!”
? 惠能平静地说:“人出生有南北,可是佛性无南北。”
? 弘忍对这一回答很赏识,但看到其他弟子在跟前,于是让一个弟子领惠能去碓房。惠能在这里一边劈柴,一边捣米,一干就是八个月。
? 有一天,五祖将所有弟子齐集一堂,说:“大家修行多有进步,因此请将各自所悟写一偈子给我,如哪一篇能深得我心,我想将祖师传来的袈裟授给他。”
? 当时首席弟子是神秀,他无论在人格上还是能力上都出类拔草,因此其他弟子都认为,神秀上座一作出偈子,就会被弘忍认可,而成为当然的继承人。可是神秀心不托底,等到更深人静时,独自掌灯在南廊下的墙头写了如下偈子:
?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 五祖弘忍叫门人在仍前烧香,说:“你们大家都要诵此偈子,也有功德。”弟子们一边念诵,一边赞叹,但五祖自身对这个偈颂并不满意,并在深夜将神秀叫来丈室,令他进一步修行。
? 两天后,一个寺童诵着神秀的偈子路过碓房,并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毫不知情的惠能,没想到惠能对他说:“我也能作一偈,可是我不会写字,请代为书写。”于是在神秀的偈子旁写了如下偈子:
?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大众见了这个偈子纷纷赞叹,当听说是那个舂米的惠能所作时,引起了全山的疑惑和喝彩。五祖弘忍听到议论时便来到南廊下,故意刻薄地说:“这是谁作的偈?真是愚痴之作。”甚至脱下靴子尽力将那个偈子抹掉了。弘忍一看到那个偈颂就意识到是那个在八个月前说“佛性无南北”的其貌不扬的男子所作,但他担心惠能多少会招致诸弟子的嫉妒。其实谁也没有弘忍更清楚:惠能的境界明显超出神秀之上。
? 当天午夜,弘忍悄悄地叫来惠能,为他说《金刚经》。当听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惠能于言下大悟:“原来所有的存在(万法)与自性是一体的不可分离的。”于是弘忍将达摩大师以来代代相传的衣钵授予他,嘱托他进一步光大佛法。
? 滞留黄梅是危险的,五祖要他马上离去,并依依不舍地送到长江边。就这样,惠能成了禅宗第六祖。
? 现在我们再来品析一下上述两个偈子。
? 神秀的偈语比起禅来,在精神修养方面不够“纯粹”,总令人感到心情沉重。而惠能的偈与前者比起来,菩提树也没有,明镜也没有,尘埃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心情就轻松得多。它没改变万法的意思,使人看见的依旧是绿水青山,这正是《金刚经》的:“应无所住”的境界。
? 这个《金刚经》的“应无所住”与道元的“忘掉自己”相应,“而生其心”则与“能证悟万法”相应。
? 从以上可见,佛祖的认识准则(悟)是一致的,行动准则是由认识准则派生的,是一如的,须由各人亲自去证实。开始是议论比行动来得重要,当确立了认识准则,则行动比议论更重要。例如,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碧岩集》第四五则“赵州布衫”:“僧问赵州‘万法归一’那么,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做了一领布衫,重七斤’。”又如道元在《现成公案》中举的公案:“麻谷山宝彻禅师煽扇子,引起僧问:“风性常住,无处不周,为什么和尚又煽扇子呢。”师云:“你只知道风性常住,但不知这无处不周的道理?”僧问:“如何是这无处不周的道理?”师只煽扇子。僧礼拜。
? 以上正是以行动表现了禅的大事。
? 六、禅的修习
? 我说到道元禅时,总要引用:诸佛之大道,究竟之处,即为透脱、现成”(《正法眼藏全机》),并认为这就是道元禅。道元禅师尽其一生所究竟的是这个,我研究道元50年来所认识的也是这个。
?“透脱”如按道元的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忘掉自己”,在临济禅中则多称之为“无”。我想不妨将禅之本质单称为“透脱”,即“究竟之处即为透脱”,而省略“现成”,就象临济派只强调“无”一样。
? 其理由是:只要“透脱(无)”臻于彻底,无需特别着意于“现成”而自然圆满“现成”。这就是说,“透脱”与“现成”是一体无二的。
? 通常一说到禅,我就会联想到“坐禅”,因为它将坐禅与“透脱(无)”直接联系起来。道元在所著《正法限藏·辨道话》中说:“宗门正传曰,此单传直指之佛法,最为重要的特点是以参见知识为首,甚至不用去烧香、礼拜、念佛、修忏、看经而只管打坐,就到达到身。心脱落。若人即使一时间三业与佛相应,端坐入于三味时,测令佛性充满法界,尽虚空无非一觉。”
? 我最初接触道元的这篇文章时,认为是一篇说大话的文章,那时我才刚刚学禅,整天都想着开悟,希望过一种没有迷惑的人生,于是一边到禅寺请教大和尚(参见知识),。一边寻找各种关于禅的书。但不管是禅师的提撕,还是公案、语录,对于愚钝的我都很难领悟。何况我对道元的这篇文章还完全不理解,甚至对道元所说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不过我在心中还总是希望那是真实的。在这以后的几十年间,尽管我对这篇文章缺乏信心,但每天特别是坐禅时都要低声吟诵,到如今已是深信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