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虱子的头是从污垢生出来的,而虱子的脚嘛,却是从棉絮生出来的,现在你们两人都输了,要请我吃宴席吧!’
佛印禅师于是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整首诗就是要我们舍弃妄想分别,根本无须去探究虱子的来源,无端制造不必要的矛盾,进而把矛盾的事相转化为融合的境界。但是这种矛盾的语句,并不是人人可为,没有透彻的体悟而随意乱说,口舌逞能,有时反而会贻笑大方。
有个年轻人眼见一位老和尚迎面而来,还兀自端坐在地上,不知道起身礼敬迎接,这位老和尚走近他,开口说:
‘年轻人,你怎么不知礼貌,看到长老还不起身迎接呢?’
年轻人趾高气扬,自以为是打着禅机说:
‘我坐着迎接你,就是站着迎接你了。’
老和尚一听,上前打了这年轻人一记耳光,年轻人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之后,两眼直冒怒火,大声喝道:
‘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我打你就是没有打你呀!’
所以,在没有经过实际的体悟心证,就学起鹦鹉说话,只不过是拾人牙慧,卖弄玄虚,迟早会露出马脚,被人识破的。
唐朝的黄檗禅师,出外游学时,半路遇见一个深藏不露的高僧,两人一起同行,走到一处碰到溪水暴涨,不能过河。黄檗禅师便将锡杖往水中一插,脱去脚靴倒挂在杖头,然后立地打坐起来。高僧见状便说:
‘过去,过去呀!’
黄檗仍旧坐在原地,面不改色地说:
‘要过你自己过,我要在此地休息。’
高僧于是自己渡河去了,行在水中如履平地,涉过水中央时,还转头叫黄檗禅师:
‘喂!跟上来,跟上来。’
黄檗禅师见他果真自己行渡过溪,大喝一声说道:
‘早知道你是个自了汉,便先斩断你的双腿,不让你过河。’
高僧哈哈大笑地说:
‘伟大,伟大!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乘法器。’
各位可能不了解其中的玄妙处,尤其当黄檗禅师恶言相对时,高僧反倒哈哈大笑,赞歎黄檗禅师为伟大的大乘法器。禅的转机在此,禅悟也在此。正因为黄檗禅师看到眼前居然是一个自利而不利人的自了汉,因此才喝斥他,给他一番提拨。而这位高僧是一个在天台山证悟得道的大阿罗汉,是故意来试验黄檗禅师的道行,一听到黄檗禅师早有自觉觉人、自度度人的器度,因此才称赞他为济世利群的大乘菩萨。
从以上一些例子来看,可以知道禅师的矛盾言语其实都是透过禅悟的自性所流露出来的智能,我们可以从中体会他们生活的境界,何止如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境地而已?陶潜的心灵境界是澄明通净的,但是还有“境、我”之分,并且尚有车水马龙、桃花源地的差别,而禅者的心却早已根除这种分别意识,就禅师而言,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可以是参禅的山水地,何必一定要桃源林下;刀山剑树也可以是法座禅:,何必一定要软垫敷具。禅师有一首诗描写得好:
“刀山剑树为宝座,龙潭虎穴作禅床;
道人活计原为此,劫火烧来也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