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灵异故事里,多数是自然界的怪现象,被人视为“瑞应”。或在今天看来,不过是一种巧合,但迄今为止,佛教徒对此虔信不疑。道宣的说明实际上包括六个方面:
1.神光。这是舍利信仰里最普遍出现的现象,通常都说是“众人同见”。光在佛教里象征着一种智慧,舍利既代表佛身,自然会有神光:
2.治病。诸州舍利入塔前后,多则记载讲到这方面的故事。
3.天花甘露。佛教讲究香花供养,甘露水表示慈悲。天花甘露同降,一是表示对佛的敬重,二是显示佛的慈悲。
4.灵芝瑞兽。这些东西的出现,更多反映的是中国佛教徒的传统心态,因为这些都是祥瑞。但舍利入塔,其实是一种葬礼,所以,当时记载了有些地方僧俗悲恸的场景。
5.仙圣来仪。这些人物的山现,表示佛德的广人。
6.水陆禽畜听法。这些生灵的山现,表示一切众生普遍受用。
在道宣所列的以外,笔者以为,还行两点需要特别说明:
1.变化不定。舍利的山现,往往会有变化。许多故事说到舍利数日的变化, 其至足无中生有。这种传言,或许是佛的三身说有关。
2.印证义学。义学僧到舍利塔前烧香发愿,亦有感应。据《唐高僧传》,昙延写成《涅槃疏》,担心理解不合佛理,故到陈州仁寿塔前求证。结果“涅槃卷轴亚放光明,通夜呈祥,道俗称庆。塔中舍利又放光明,三日三夜晖光不绝。上爝天汉下照山河合境望光皆来竭拜。”
如何看待这些神异故事?所有这些感应,在仁寿三年写成的《庆舍利感应表》里,都被那些善于辞令的文武百官说成是“太平之世”、“昌年”的征兆。但当时也有不同看法。灵裕是当时的一位高僧,他对仁寿二年的感应,即说,“此相祸福兼表矣。”当时的感应里,大多出现“摊白花白榭白塔白霎”,通常认为这是“吉缘”,但灵裕认为这是“凶兆”。后来,献后、文帝相继去世,一园素衣。周围的人这才引以为叹。
仁寿四年,隋文帝分送第三次舍利以后辞世,这也许就是史书没有详细记载这次分送舍利的根本原因。所以,社会上就对送舍利这样的事情就有流言蜚语。隋炀帝后来四处分送佛像,原先是为国祚长远,但不意天下大乱,朝代更迭。道宣在“感通篇”的“论”里就发表感慨:文炀大宝,往福终于此世。崇建塔像,今业起于将来。试图以此说明分送舍利,仍然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为来世积下殊胜的善缘。
四、宗教经验的传递
在讲述了舍利的含义以及舍利出现的感应以后,我们已经不难感受到舍利在信仰层面的重要意义。在佛教史上,佛教徒一方面不断强化这种感应,汇编各种感应灵验的故事,另一方面则是扩大舍利的来源,从佛舍利到高僧舍利,乃至居士舍利,以及感应所得的舍利。首先分析“感应”这种宗教经验的传递,尔后再来分析舍利与感应对于佛教的意义。
在道世汇编的“感应缘”里,有关佛舍利的神奇特性已经跃然纸上:不朽、不焦、不碎,出没无方,发光腾空。后来的舍利故事,基本都有类似的要素,尤其是“发光”,是所有舍利信仰必定提到的一点,是众人都能见证的奇迹。宗教经验的两种传递模式:一种是个体经验传递给公众,另一种是所谓的公众经验传递给个体。道世所编的感应故事,属于第二种传递模式:舍利信仰是一种反复出现的历史经验,正当时完全是公开的、直接的。不过,在我们当前的宗教生活里,这种舍利信仰,其实是一种纯粹的个人信仰。我们的思考源白):这种反差,当某位佛教徒跟我们讲到他对舍利的感应时,我们并不容易:日接信以为真。
佛教的感应灵验故事,基本是围绕佛法憎二宝展开的,主要包括:佛塔舍利、佛像佛经,以及神僧。历代编撰的应验录、感通录名目繁多,若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些故事大多荒诞不经,但若以宗教经验的视角分析,它们的主要作用是“开信于一时”、“生信于迷悟”。
这种公开的宗教经验,实际上在传递的过程里还是要以个人的感受为基准。在这些神异故事里,总有一位中心人物,即护送舍利的高僧。同时,这些故事在形成文字以后,往往会被辗转传抄。恰恰是在这些环节里,舍利信仰的宗教经验,会被渲染成为公共的、普遍的真实经验。
1.中心人物的含糊化
若以仁寿舍利的感应故事为例,参与的主要人物有三类:策划分送舍利的隋文帝与昙迁、负责到各地分送舍利的高僧、当地的僧人与信众。昙迁在事件的策划中起了关键的作用,而最核心的人物隋文帝起初对这些灵异颇为质疑。《续高僧传》“昙迁传”记载,仁寿元年,当隋文帝数不清手里的舍利时,昙迁说:“如来法身遇於数量。今此舍利即法身遗质。”此话促使隋文帝第一次的舍利分送。而当隋文帝听说大兴善寺佛像放光,问及为何宫内的佛像没有发光时,昙迁的回答极尽委婉,说:“世有三尊各有光明”,“佛舄世尊。道禹天尊。帝禹至尊。尊有恒政不可亚治。所以佛道弘教阴示来巢。故放神光除其罪隐陛下光明充于四海。律令法式禁止罪源。即大光也。”这样的辩解令隋文帝龙颜大悦。
在感应故事里,有名有姓的讲述者主要是奉送舍利的高僧。但很有趣的是,我发现这些高僧的结局大多不甚清晰,其中有不少是回到京城以后不久离世。譬如,仁寿二年分送舍利到洪州的宝宪,还京以后不久去世:仁寿元年分送舍利到青州胜福寺的智能,崇尚定业,林泉栖芤,不预僧偷,逃名永逝,莫测其终。这些僧人有的本身即很神秘,譬如,仁:寿元年分送到隋文帝诞生地大兴国寺的道密,精通佛理与西梵文言,同时还“召方錾”,“具衔腾能圊褚宵世”;而分送舍利到毫州的昙良,平时“专诚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