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罗汉的生活
阿罗汉的生活和我们一般凡夫是不太相同的。他们清晨起来,就披搭着袈裟到檀越们的家中托钵。托钵乞食法在原始佛教僧团里,是每日必行的修行之一,僧伽们双手捧钵,不分贫富,不拣精粗,无论净秽,向信众次第托乞日用所需,让一般人能够种植福田。托钵乞食有别于世俗上不事生产的乞讨生活,其中有很深的道理。沙门向世间的人托钵,接受他们物质方面的供养,而出家人则为信徒们讲说佛法,一为财布施,一为法布施。信众以物质供养沙门的色身,而沙门则以佛法长养信众的慧命。托钵使佛教和社会接触在一起,产生密切关系,使佛教的真理能够散播于人间,而不是少数人退隐山林的调剂品。而沙门在托钵时,次第乞食,主要在培养平等心、忍辱心,对于对象的贫富、食物的甘美或粗劣,不敢妄生差别,且以惭愧心来接受信施,以慈悲心将佛法还施于信施。藉着托钵制度,佛陀成道后,住世的四十九年之中,宣说了无尽的妙法,度化了不少的大众。而我们中国佛教,由于民情、风俗、气候的不同,不行托钵之制,和人间脱离了关系。其实从佛陀推行托钵乞食之法来看,佛法属于社会的、大众的道理,是不难明白的。
在阿罗汉中,其生活态度并不尽相同,如须菩提专门向富贵之家行乞,原因是富者生活有余,向他们行乞,不成他们的负担,并让他们继续为来生致富之道播下福田的道种;但大迦叶则专向穷苦的人行乞,理由是让贫者今生种下福田,免除来世贫穷之果。二者的作风不同,各有其方便,但在佛陀看来,都有偏执,不合中道精神。从佛陀所订的次第乞食法,可以领略出佛陀倡导中道的用心。
托钵乞食的生活之外,宴坐习禅的生活也是阿罗汉们每天很重要的功课之一。阿罗汉们喜欢在寂静的地方,或者在林中,譬如佛陀当初领导诸弟子在迦兰陀竹林的精舍中修行,在尼拘陀树林中教化弟子如何瞑思宇宙的真理。其它如阿那律、跋提、劫宾那三位尊者,结伴在波利耶沙罗林中共同修持佛道,过着和合无诤的生活。阿罗汉们有时也在水边禅坐,如在恒河边或尼连禅河边,或者在洞窟里观想,譬如十大罗汉中的伐那婆斯尊者,终日坐在岩洞里,世间的喧嚷、烦恼都被远隔在洞窟之外,侵扰不了他的心。又如优波先那比丘尼在岩洞中证悟空无自性,虽然被毒蛇咬啮,却毫无痛苦,安详地进入涅槃。
有些修行十二头陀的阿罗汉,则更远离愦闹,在渺无人烟的塚间旷野宴坐,并且胁不就蓆,行不倒单,如大迦叶尊者,终年累月参禅于白骨累累的坟间,不以为苦。宴坐习禅,是对自己真如佛性的一种观照,在心念荡涤尽净之后,平等一如的法性智能才能够显现出来。禅定是进趋佛道、证悟菩提的必修门径,是沙门一种自内证的自受用。在禅坐中沙门或者持种种观想,或者念佛、念法、念僧、念佛陀的慈悲、功德、牺牲、圆满;念法的普遍、平等、智能;念僧的和乐、清净、忍辱戒行,策励自己也能和三宝的功德相契合。
阿罗汉除了内修禅定的生活之外,在僧团中,阿罗汉们奉持戒律,不可犯戒的生活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好比国家有国法,学校有校规,为了维护僧团的清净,佛陀也制定了不少戒律来安住弟子们的身心。只是国法校规是来自于外界的强制规定,而戒律是发诸内心自我约束反省。经上说:“不怕无明起,只怕觉照迟。”戒的精神,并不在束缚身心,而是在不侵犯大众的情况之下,自己也能够得到更大的解脱与自由,因此持戒不重在个人,而重在大众。又凡夫俗子,虽免有放逸犯过的时候,如果能够时时警惕自已,使不再犯,就善莫大焉了,因此戒律不在不犯,而重在能否挚诚恳切地忏悔。在僧团里常常实行布萨、说戒,使阿罗汉们对人生有所警觉,不敢放逸;对自己有所不满,常行精进;对生死有所厌离,不生贪者,时时以慈悲喜舍四无量心来守持杀盗淫妄四戒,护守清净的戒体。
在阿罗汉当中,优波离是奉持戒律最严谨的一位,精进求法的人,对于持戒清净的优波离,都能恭敬礼遇,但是一些行为放荡不拘的人,对于一丝不苟的优波离,就不欢迎了。好比顽皮的学生,总是讨厌训导老师的管教一样。偷兰难陀比丘尼,不喜欢优波离的严肃,有一次听说优波离要到此地举行忏摩法,赶紧将门窗紧闭,表示不欢迎,并且当面恶骂优波离尊者,骂他请佛陀制定种种戒规,使他们不能纵心所欲、为所欲为,增加他们生活上的困扰。虽然僧团里有这些愚劣不敏的人,但是大部份的僧伽都能持戒不违。事实上,戒律能否奉持,对于僧团的清净慧命有莫大的关系。俗话说:“物必自腐而蛆蚀之,人必自侮而人侮之。”佛教僧团的败坏,外来因素固有,但是真正使佛教衰微的,还在佛教内部本身,因此要僧团永久存在,必须僧伽持戒清净,持戒生活实在是阿罗汉们超凡入圣的钥匙!
阿罗汉们要进趋无上佛道,听闻佛陀的开示,是不可或缺的法门。尤其根据经上记载,我们娑婆世界的众生,耳根特别的灵敏,佛法容易透过听闻,进入八识田中。所谓闻思行证,听闻了佛法,吾人才知道如何思辨行为的善恶,发为正行,证得圆满无上的佛果。在原始的佛教教团里,阿罗汉们过着每天都能够聆听到佛陀演说正法的生活,无怪乎证果悟道的人众多,览今抚昔之余,让我们觉得多么歆羡!
阿罗汉平日皆在僧团中过着团体共修的生活,有时候阿罗汉也单独到各地行脚参访。譬如十大弟子,经常行脚到各地弘法利生。像富楼那尊者就常常行云流水般行脚于各地,布教度人;优波离尊者也往来于各地宣扬佛陀的戒法;就是佛陀自己,为了度化众生,有时早晨在迦毘罗卫国说法,而晚上又到了摩羯陀国,席不暇暖地行脚于全印度,把他的慈悲无止尽地施给待救的众生。
阿罗汉们为了求法、弘法,不厌辛苦地行脚弘化,有的则和同参道友们参禅论道,这些都在在刻画出阿罗汉多彩多姿的生活内容。陀骠尊者夜不眠宿,持着灯火,为晚间行脚的比丘照明,并为他们挂单服务,在僧团里好似没有人情温暖,其实僧团不讲求人情,但是注重道情,这种无私无求的法爱,就是阿罗汉们生活的写照。
在台湾的佛教,有些人的生活,和佛陀时代的阿罗汉们有些不同。虽然平时我们不行托钵乞食,但在佛光山有一项规定:“早晨不可以不吃早餐。”清晨早起,和大众过堂念供养咒吃早饭,一天的生活就开始纳入轨道。饮食、作息一正常,身体自然健康,修行或办道都不成问题,从内涵来看,就是因应佛陀托钵制度的现时代方便法门。佛光山上建设朝山会馆,方便远途的信众餐宿,也是本着陀骠尊者方便求法者的精神,让更多的人,能够进入佛法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