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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五台山十方碧山寺广济茅蓬史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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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山寺的纠纷劫难,虽然因一次神奇的因缘没有发生,但这并未表示事情就此平消。五台山各寺联合对付碧山寺的行动,才是开端,以后演变至一个什么情形,谁也无从预料。那时能海法师与胡瑞霖居士都在五台山静修,他们深深感到名山寺院的纠纷,如果演变成暴力的流血场面,总是佛门的不幸。因为他们就在碧山寺,深知事情发生的背景和来龙去脉,而且也知道能够调解平息碧山寺事件的,唯有南京中央政府。所以,能海法师与胡瑞霖居士,纷纷至书南京政府有关部门,陈述原因,请中央派员前来调停。蒋介石指派黄复生居士负责调解。黄复生是四川人,与能海法师同乡,也是能海法师的皈依弟子,且与胡瑞霖私交甚笃,由黄来调停,实在最适当的人选。黄接受指派之后,即至电山西省政府赵戴文主席,阎锡山督军,以及山西省佛教会与碧山寺,告以奉中央政府之命,前来太原参与调解五台山碧山寺事件,阎等复电至表欢迎,并指派专人负责接待黄。黄尚未起程,接到能海法师与胡瑞霖居士去电,请黄委员先来五台山,了解碧山寺事件的实际情形之后,再去太原,这样处理较为公允,不至为一方人士意见所包围。黄因之先到五台山,聆听能海法师等告以碧山寺事件的真相,全然明了于心,而后致电太原阎锡山等人,谓彼已先来五台山二日,对碧山寺事件,已经有所了解。阎锡山等人知道黄委员先到了五台山,查明碧山寺事件真相,颇为失望。因此,赵主席派一私人代表,阎锡山也派一代表,山西省佛教会长力弘老法师及代表二人,共计五人,由太原来五台山与会。当五人离开太原时,阎曾召集彼等面告,至五台山于会,会中无须发表意见,一切听由黄公平处决。此外,阎督军并致电五台县长,命其派员保护黄委员,使会议顺利举行。
  各方与会代表齐集,黄致辞略谓:
  本人此次奉蒋委员长之命,专程来五台山调解碧山寺纠纷,由省方而到中央,报章传播,中外咸知,实在是佛门不幸,名山蒙羞。此次本人来山多日,由各方采听所得,碧山寺的纠纷争端,乃为一子孙制与十方制之名义;此一名义,原属小事,如今轰动中外,未免小题大做。释尊成立祗洹精舍,本无所谓子孙制度,十方常住十方僧,僧院本来就是十方的。中国所谓子孙制的僧寺,其实寺院的修建,平日的生活经济来源,还是来自十方信施的,尅实地说,子孙制的寺院,依然是属于十方的。碧山寺近二十年,做得很好,住众增加,挂单接众,方便远道朝山者居住薰修,道风远播,远近皆知,比之廿年前,实有天壤之别,不能同日而语。寺院的功能,旨在道众化俗,弘法利生,作世俗的楷模,为大众精神信仰的皈依。出家僧侣,应以研究经教,深入法藏,成办道业,以佛法与德行而化世,此乃应有之天职。为寺院制度名义而起争执,是舍本逐末,流于世俗之见,徒然贻笑于中外,招世人之轻鄙。本人此次奉中央蒋委员长之命来山调停,希望大家开诚布公,各抒所见,化戾气为祥和,则佛法幸甚!
  黄委员这番简短致辞,语重心长,十分肯要,与会的各方代表,面面相觑,无人敢提意见。尤其来自太原省会的五位代表,因得阎锡山之嘱,不得多言,而五台山其他各寺之代表,审度形式,亦噤若寒蝉。黄委员长征询西房子孙意见,彼等见势单力孤,亦不敢嚣张,只得提出愿意离开碧山寺,要求东房给予一万元,以求另觅居所。经黄委员与东房协商之后,付与万元离寺。碧山寺的一场风波纠纷,在中央派员调停下,从此平息。碧山寺与广济茅蓬,也真正成为五台山唯一的一家十方丛林。西房子孙既然走了,东房的这一名义,当然也不存在了。牵连多年的碧山寺纷争,此次能得中央派员调停,全是能海法师与胡瑞霖居士的功劳,这是不能抹杀的。若无他们二人的暗中相助出力,碧山寺的纷争不知至于何日才了?也许十方碧山寺的这一名称,永远无法实现。
  缠绕多年的碧山寺事件结束之后,广慧老和尚乃请能海法师担任住持。能海法师是在一九三四年晋山的,在任三年,于一九三七年,因中日八年抗战爆发,又将住持交与广慧长老,而去大后方潜修。
  一九三九年,广慧长老为寿冶、法度、本焕、法成四人授记,将碧山寺住持交与寿冶担任。我1939年接任碧山寺住持,直到一九四七年退位,前后为碧山寺服务九年。在这九年里,也正是国家多难对日抗战的一段艰苦时期。那时我正当壮年,为碧山寺四处奔波,维持道场,幸托三宝加护,虽在沦陷区里,物质经济显得十分艰苦,碧山寺的住众,依然没有减少,为五台山各寺之冠。至于我在五台山受记,说来也有一段因缘。我是江苏无锡人,礼上海普济寺德松长老出家。德松长老于光绪廿八年(一八0三)朝礼五台山,深深感到五台山没有一家十方丛林,接众挂单,成就十方僧众用功静修,颇多感叹,因此,他曾经发过愿心,将来五台山如有十方丛林出现,愿将普济寺每年多余之经济,捐助五台山做为十方丛林挂单接众的道粮之用。民初乘参、恒修长老,因与德松长老不熟,最初到上海化缘,都是住在海潮寺,后来,与德老熟识之后,每到上海,即住普济寺。德松长老因知广济茅蓬与碧山寺挂单接众,为十方道场,从此普济寺每年捐助若干经费,并帮助乘参长老等化缘。以后果定与广慧长老,每到上海,也是如此。明白地说,上海普济寺俨然成为五台山广济茅蓬与碧山寺的下院。因此之故,我与五台山广济茅蓬与碧山寺的人士非常熟悉。1938年春,我去朝礼五台山,并在广济茅蓬静修,刺血书写华严经,就是因有这些关系。廿八年广慧长老为我与法度等四人授记,要我主持碧山寺法席,这是我为碧山寺的服务的因缘。
  一九三九年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五台山在日本占领期间,由于日本也是信佛国家,对五台山寺院没有破坏,且多保护。可是,碧山寺与广济茅蓬有数百住众,没有田产和固定收入,全靠化缘为生,在沦陷期间,身为住持的人,维持全寺上下一切开支,也是相当吃力的。所以,我在担任九年住持之内,每年都要在外奔走化缘。由于事实需要,不能不与各方人士加以接触应付。因此,五台山的子孙寺院,传说我与日本人打交道,而有“汉奸”嫌疑,这真是冤哉枉也,一个身为炎黄子孙,流着大汉民族血液的出家比丘,难道我的这点民族意识都没有吗?可是,为了维护全寺上下的生活,我又能够关起山门不与各方接触吗?抗战胜利之后,我们政府对我进行调查,终于还我清白。古人说:“谣言止于智者,以不辩为是。”我颇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碧山寺没有田产,没有固定收入,全靠住持奔走化缘,我在九年任内,深深引以为苦。上海普济寺是我剃度出家的寺院,我的师父德松上人,是个大心大量的大心菩萨,而且对五台山发过愿心,愿以普济寺的盈余资助五台山十方丛林。现在碧山寺十方丛林由我担任住持,我每次回到上海,都和家师德松上人促膝长谈,建议将普济寺正式改为五台山广济茅蓬碧山寺的下院,合为一家,普济寺的收入,除开支之外,所有盈余,悉数做为五台山的生活经费。两寺的人事,也有统一的组织规定。经过我与家师多次商量,终于获得德松老人的慈允,并请上海诸山大德及护法居士证明,订立规约,刻立名碑,正式与五台山广济茅蓬碧山寺合并。成为其下院。我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五台山的生活经费,得到一份固定的来源,减轻住持化缘的重负。
  我的法弟法度法师,他在五台山碧山寺居住多年,一九三八年春,得到印光大师亲出介绍信致新加坡转道老和尚与李俊承老居士,请其为五台山十方碧山寺护法,募化道粮。法度专程赴新加坡一趟。承蒙转道长老等人热心支持帮助,三四个月内,募化到十二万元新加坡币,汇往上海金城银行,请吴蕴斋、聂云台、朱子桥、关炯之、黄涵之、高监青等人共同保管。法度是苏北宝应人,1942年,他征得大家同意,用这笔捐款,在苏北宝应县,为五台山碧山寺购买一千二百亩田产,每年可以收到一千担稻米,做为五台山住众的道粮。他对碧山寺的功劳,是应该记下的。
  碧山寺每年开支很大,平日住众二百余人,春末冰雪溶化以后,各地前来朝礼文殊大士的,以及在山上息夏安居的,碧山寺的住众往往增加到八九百人,甚至千人左右。四事供养,这笔开支的数字,自然是庞大的。我将上海普济寺与五台山合并,以及法度法师募款为五台山购得一千余亩田产,我们的目的,都是为碧山寺的经济来源谋一永久的安定基础,减轻住持奔走募化的辛劳。
  五台山碧山寺的内部纠纷,虽然在1932年经派员调解之后,西房子孙拿了一万元离去,事件平息。可是,五台山其他子孙寺院,对于碧山寺仍然持着敌视的排挤态度,在有意无意中,给碧山寺带来许多困扰。这里,我就我的九年住持任期之内,举出二事,作为说明。
  五台山在中日八年抗战的沦陷时代,日本人在五台山成立合作社,要各寺院出资参加,许多富裕的子孙大寺, 每家出资一千元,响应非常热烈。合作社的日本负责人,也要碧山寺出资五百元加入。我曾面告日本负责人,碧山寺不能跟其他任何一家寺院相比的,它没有田产,没有固定收入,寺内的住众最多,全靠住持化缘维持生活。化缘的收入是没有一定的,有时化得多一点,有时化得少一点,但寺内的开支,却是有一定支出的。我们每年维持寺内大众生活开支,已经感到是吃力的工作,实在没有多余的经济力量参加合作社。如果一定要我们参加合作社不可,我们的唯一办法,只有出售寺内存粮,可是粮食售去,我们数百人的生活,唯有断炊,白白饿死了。日本负责人经我说明之后,也略表同情而离去了。但是,过了不久日本负责人又三番五次的来找我,还是要碧山寺出资参加。我从他的言行中观察,显然他是受了五台山其它出资各寺的压力而来的。最后,我明白的告诉日本负责人,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出资参加合作社,我只有去北平、天津化缘。过去,我在北平、天津、上海等地,也向你们皇军司令长官化过缘,他们签名出资的笔迹,还在我的化缘薄里。这次,我可能还要再向他们化缘,假如他们问我化缘何用?我只得据实相告,为参加合作社不得已而化缘的。日本负责人说:“你这样对他们说是不妥当的。”我说:“我是出家人,不能打妄语的。我不直接说,那是犯戒的。”日本负责人因此以默许的态度不要碧山寺出资参加。
  自五台山下山之后,我到北平红螺山过年,第二年春天,住在普济寺下院。1947年秋天,我想去普陀山掩关,在上海将碧山寺的住持交与法度接任,卸去了九年的沉重负荷。那年冬天,我从上海到了普陀山,掩关静修,可是时间不及二年,1949年初夏,由普陀山出关去到厦门,不久又由厦门到了越南。十多年前,我由越南转移香港,而后再来美国。一九八一年的秋天,我以一个美国公民的身份,组团去中国朝礼佛教四大名山。由北京出发的第一站,便是去五台山。五台山的山脉依旧,风景如昔,交通改善了不少,可是,山上的寺院,显得一片清冷破落,碧山寺内,尚有五、六十位老年住众,虽然还能认识我是卅多年前这里的方丈住持,相见不胜嘘唏,人类的浩劫,众生的业力,身为一个出家者,又何能例外?当我礼佛的时候,碧山寺的过去种种,一幕一幕地又浮现我的脑际,在心房一阵强烈的震动下,一时百感交集,我禁不住流下几许感伤的眼泪。
  1947年,我在上海普济寺举行五台山碧山寺住持交替仪式,由我的法弟法度法师接任住持,不久,由于局势突变,人事分散,上下两院难以照顾,因此,广慧长老,又自碧山寺的元老职事中,为净如、因修法师补授碧山寺记,与我们同辈,因此,我们这一代共有法兄弟六人。去年(一九八一)我回五台山,便是净如法弟担任碧山寺住持。其主碧山寺,业经廿余年。
  这里,我将十方碧山寺的法系记述如下,用作本文之结束:
  第一代乘参、恒修大师
  第二代果定大师
  第三代广慧大师
  第四代1寿冶、2法席、3本焕、4净如、5因修。
  一九八二年三月廿九日寿冶写于纽约光明禅寺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