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生活在山中,如今行走在山中,却不懂山。它们高大的身形,如画的色彩,挺拔的姿态,低调而张扬的壮美突然之间让我迷失的更深。或许我已经到了人生的第二个境界——“看山不是山”?总在这样的时刻,总于这样的心境中,忆起年少时那副画,那隐居的梦也总会在此刻变的清晰起来。然而那终归是一种美好的想象,也许很多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到最后,有的人真成了隐士,有的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实现。那深藏于心底的隐居梦,于大多数人只是偶然间的胡思乱想;对少数人是大自在、大智慧的升华;还有的,是对现实的逃避……
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孙兴荣老师,他从电视台离休后便在这大峪深处的半山腰上买了一间农房。应该说他已经是一位半隐士了。我们终于没有走到路的尽头,在如画的山中看风景,尽情的拍摄了一阵后,便决定去孙老师住的地方。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停车,过河,沿着山路徒步走了大约40分钟,看到一片开阔的芦苇荡一般的野草地,四周的山将这块梦一般的黄色包裹起来。细细长长的野草晃着毛茸茸的脑袋随风轻荡,近处还有一丛绿色的竹子,背景是苍茫的大山。大家争相拍照留念。在这片野草的旁边有几座房子,心一说其中的一座他已经租下来了,到了夏天,大片的芦苇荡会更加诗情画意,而对面那片野草稀少的空地可以搞篝火晚会,那时候邀请一群朋友来聚会欢畅,不亦快哉?这一席话说的大家心驰神往起来。放眼望去,对面的山峰半腰处也有一个类似的空地,背靠着大山,两边环绕,是龙椅一般的风水宝地。它的西面就是人头山,形状就像一个人站立着。大自然是如此神奇,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曾有一位朋友羡慕我诗情画意的工作与生活,我告诉他:“文人雅士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载的,只有到了一定境界,了悟舍得之道,将自己等同于大自然中一棵树或一只飞鸟时,才可真正享受到那种超脱的快乐,而我们普通的人身上,枷锁太多。
再走几分钟,与心一的小屋离的很近的地方就是孙老师的小屋了。刚到院子便看到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位和尚,他是孙老师的邻居,上前与我们打招呼。孙老师的房屋是最普通不过的民房,墙壁上新刷了一层土,并赫然写着“止语”二字,他说这是和尚写的。他的房间有着绿色门窗帘,干净而又简单。屋内桌子、板凳、床、电暖器应有尽有,还有一辆摩托车,他平时上这里就是骑摩托车来的。厨房就在隔壁,墙上挂着各种厨具,有平整宽大的案板,有一个造型独特的锅头,还有一个不小的土炕。孙老师在小板凳上坐下,抽了木柴,拉起风箱,火苗呼呼的窜出来,田主席调侃道:“烟出来了,你应该咳嗽两声?这样就更有感觉了。”大家一起笑。我们烧了一壶黄酒。
烧好酒回到前屋,电视里小崔正在说事。我们砸了一些山里的核桃,喝着黄酒,吃着核桃和点心随意的聊着。小屋的旁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大家策划着夏天的时候坐在上边喝茶聊天。孙老师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了,我问他会不会有厌烦的一天,他说:“不会厌烦,越住越想住。”
“那您平时在这里都干什么呢?”
“上山逛么。砍柴、摘果子,也可以摄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侃侃而谈,一脸自在。
他今天上山来背了一个可以插U盘的DVD和音响,插好电源,《春江花月夜》便自小屋袅袅飞出,与山林中的鸟鸣相呼应,我们的心神也随之飘荡起来。
不觉中,天色渐暗。大家准备离开。孙老师今天来只是带一些东西,他与我们一同返回都市中的家属楼。我依然乘坐心一的车,音乐依然悠然的流淌着,只是我不再言语。每次出山我都会怅然若失。心情随着大山的远离而越来越沉重。进山前抛却的杂念忠实的回到了我身边,他们将陪着我一起回家,一起走进繁华的大街小巷,或繁忙或清闲的每一个时刻。它们都不可能弃我而去。“你那是执着心。”心一如是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舍不得。然而,该舍些什么,却是难以决定的。
临行临别——无论怎样美好的地方,于我们的生活也不过是路过。世间一切不常住,一切有情皆过客。此刻响起的曲子是《云水吟》。我看到山上的一棵棵树、一块块石头,还有那耸入云峰或醉卧天脚的山峦,我觉得他们都变成了佛,而我,是佛前虔诚而蒙昧的行者。我盲目的惊叹,茫然地寻找,那真正的喜悦却如佛陀的微笑、大山的静谧一样,神秘而又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