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禅法与中国禅宗(2)
时间:2008-05-15 10:25来源:香港宝莲禅寺作者:刘元春 点击:
达摩讲这“三行”,为了对治“三苦”,所以重点在于分析造成三苦的原因。现实生活中,苦与乐、怨与喜等等,都是相应而起。佛教之所以将喜乐也看成是苦,这是为了破众生执著,同时也是从事物发展的角度来分析的。“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苦乐都是“缘业所转”,或是“恶业果熟”,或是“宿因所感”。这是佛教因果报应学说。正确的人生态度,应是面对现实,对承受的生活境遇都能用“因果报应”来衡量,寻根求源,克服错误的惑业,发扬正确的心行。从而用积极向上的精神去追求真正的幸福。达摩倡扬三行,是要破除是非执著,即“防护讥嫌”,是“顺物”;因此,这三行重点在于塑造“安心无为”。这是理入之后的“发心”,重点在于“克己”。作为大乘佛教,主旨在于“发行”,在于施行六度万行来“利他”。所以,达摩再讲“称法行”。
“四称法行者,性净之理,目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著,无此无彼。经云: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者能信解此理,应当称法而行。法体无悭,于身命财,行檀舍施,心无吝惜,脱解三空,不依不著,但为去垢。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度即尔,余度亦然。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
所谓“称法行”,就是要符合法理的行为。这一段分两部分,先讲“法”,后讲“行”。所谓“法”,是“性净之理”,比前文的“真性”更具有普遍意义。真性可谓佛性,这里概指诸法实性,可谓“法性”。诸法无我,人空法空我空,万事万物性相皆空。不但染法空无我性,即使佛法的种种权巧施舍也是如此,没有可以执著的。只有“不依不著”,才是正确彻底的。讲“入道”,并不是限于自己契悟了真理,而根本在于“亦能庄严菩提之道”。行菩萨大行而不执所行,摄化众生而不取众生相,无所不行,任运自然,即“遣其不著”,实为“大方便”。你奉教也好,禅修也好,单单明白了道理不行,还必须察其言而观其行,“实践出真知”。因此,达摩禅法的实质,还是归结到了“修行六度而无所行”上。
总结达摩禅法,有以下特点:一、籍教悟宗,而舍妄归真;二、凝住壁观,而寂然无为;三、发行顺物,而方便无住。这实际是讲禅修的三个阶段,即对真性的悟解、实证、试用。类于闻、思、修,或说是信、解、行、证的过程。籍教是对佛教理论知识的重视,壁观是对自己证悟的强调,发行是对佛教大乘实践的倡扬。籍教与壁观的核心都是为了悟契“众生皆有佛性”的真性,其根本目的就是大乘六度万行,而是否真正作到这些,关键在于佛教修行者能不能“无住”,不执著一切法相,包括佛法之言说及利他的功德。对禅修者来讲,真性是“体性”,发行是“相用”,体用相契,性相一如,便可达到最高理想。可见,达摩禅法中已经包括了所谓“禅与教”和“顿与渐”的问题了。
达摩禅法对中国禅宗的影响
达摩被尊为中国禅宗的初祖,在于他的禅法有深刻的影响。禅宗依禅学而立,禅学最初由对“禅”的认识和运用而展开的。
禅,是禅那、禅定的略称,其译义原有静虑、弃恶、思维修、功德丛林等,指的是佛教心住一境、正审思维的一种修行方式,最初多理解成“坐禅”。作为一种修行方式,它最初源于古代印度的瑜伽术。《吠陀》、《奥义书》中就有不少记载。这种通过静坐、安心、数息等达到健身养心的方法被释迦牟尼运用到佛教的修行之中,而成立了戒、定、慧三学,来对治贪、嗔、痴三毒。后来,这种直观内证的方法染上了很多理性思辨的色彩,方法越来越繁琐,境界越来越玄妙。随着印度部派佛教的发展,也有了大小乘禅之分。一般来讲,所谓小乘禅有比较固定的内容和修行方法,诸如四禅、八定、九次第定等;大乘禅不局限于静坐冥想的固定形式。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安世高、支谶、罗什等人翻译了有关经典,使印度的大小乘禅法相继传入。安世高翻译的《安般守意经》及大小《十二门论》等小乘经典,设立守意明心等禅法。这表现出悲观厌世、禁欲遁世的倾向。支谶翻译的《般舟三昧经》、《首楞严三昧经》等大乘经典,设立了诸法空幻、一念见佛的禅法。随后,罗什将禅法与般若空性思想结合起来,主张二谛中道的实践。但是,这种重在破执遣见的理论与魏晋玄学融合后,一方面促使大乘入世思想的发展,但同时,也容易产生虚无主义与混世主义,而使它的理性思辨落入“玄谈”之中。这正如达摩指出的那样,当时的修禅者往往是“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⑷。这就是说,当时的修禅者不能行解相应,执教执禅,注重在事相形式上。连梁武帝也没弄清“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和“廓然无圣”的道理,分别执著他的“功德”⑸。因此,达摩到北魏传法时,那些“存见之流,乃生讥谤。”⑹
达摩籍教悟宗,而且博览群经。印顺法师考证,达摩“二入四行”思想多依《楞伽经》、《维摩经》、《般若经》、《阿含经》、《法句经》等。⑺并且,达摩曾对慧可说:“吾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来心地要门,令诸众生开示悟入。”⑻然而,达摩的意图在于“明佛心宗,行解相应”。⑼在他付法慧可的时候,说“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的道副是“汝得吾皮”;说“一见而不再见”的尼总持是“汝得吾肉”;说“无一法可得”的道育是“汝得吾骨”;而对慧可,才说“汝得吾髓”,并称这种方法是“如来佛正法眼藏佛迦叶大士”一般。⑽也正是基于此,后世将达摩禅法概括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顿悟”法门。
我们知道,“禅教”与“顿渐”问题,是中国禅宗最为关注的问题,是禅门纷争的焦点。其中,禅教问题的实质是佛教修行要不要对佛法理论的悟解,而且依此作为判断是顿教还是渐教的标准之一。从道生提出“顿悟成佛”之后,顿渐之判别不断。道生是基于“一阐提也有佛性”而提出“夫称顿者,明理不可分”,“以不二之悟符不分之理,理智悉称,谓之顿悟”。(见慧达《肇论疏》卷上)这只相当于达摩“理入”的第一步。之后,还有慧观的“渐悟”说等,多是将佛法分成不同的“时教”,而附会出顿渐来。真正意义上的顿渐之分,还在于六祖慧能时期及之后的“南顿北渐”上。人们将慧能的禅法称“南顿”,神秀的禅法成为“北渐”,褒“顿”而贬“渐”,将他们完全对立起来。慧能之后的禅者,偏执一端,自封为顿,聚众成宗,相诤不已,使中国佛教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局面,而最终趋于式微。
事实呢,若依《坛经》以及神会等人的解说,所谓顿渐,是根基的利钝问题,不是“法”的不同。钝根累劫渐修,等到悟入,还是一样的“自性般若”。从应机的利钝说,直捷的开始悟入,是顿;须种种的方便,渐次修学而悟入的,是渐。如“定慧等学”、“三等学”是顿;戒、定、慧的分别次第进修,是渐。这是指理的顿入和行的顿入和渐入。所谓理行的顿悟顿入,实质就是利根人直捷悟契真如法性而广度众生。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