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师禅到分灯禅,对禅法修证亦有新的理解,所谓分灯禅,主要是指五家分灯后的禅法。此种禅法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主张性自天然,不加造作,在修行方法上提倡无修无证,随缘任运,纯任自然。对水的理解更翻进一层,青原惟信禅师曾说过:“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第二个阶段是对我们分别心的否定,可以说万物皆空,万物一如,第三个阶段是对第二个阶段的否定,是一种通过否定“无分别”而认识到的“分别”。后期禅宗所说的即心即佛,众生即佛,我佛一体,人与自然合一的思想,实际上就是最终在保持着自身的本来面目的意义上的真正的、根本的、具体的合一。而这种真正个别性的存在,就是禅师们参禅悟道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云门文偃禅师也说过:“诸和尚子莫妄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在这种思想氛围中,水的无拘无束,自由活泼与禅机深为契合,禅师们对水的论述也不再拘泥于水的自然属性,更不用说傅会许多道德属性了。如:
“灵隐清耸禅师”: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清山绿水。曰:见后如何?绿水清山。
“大龙山智洪禅师”:问:如何是微妙?师曰: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到床前。问:色身败坏,如何是坚固法身?师曰: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
“真州长芦妙觉慧悟禅师”:僧问:“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沉影之心。还端的也无?”师曰:“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
“邓州丹霞子淳禅师”:“宝月流辉,澄潭布影。水无蘸月之意,月无分照之心。水月两忘,方可称断。”
对于“如何是佛法”,“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禅师们的回答,都灵活自如,不沾不滞,药山惟严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夹山善会说:“青山原不动,涧水镇长流。”永安善静禅师说:“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那阻野云飞。”耀州密行禅师:“南方水阔,北地风多。” 韶州双峰竟钦禅师:“夜听水流庵后竹,昼看云起面前山。” 明州雪窦智鉴禅师:“一夜落花雨,满城流水香。” 洪州百丈超禅师:“洞深云出晚,涧曲水流迟。”许许多多类似的言论充满了活泼的生机,而没有把“佛性”、“涅槃”、“真如”等理解为寂然不动的本体,一种外在于人、超乎生命之上的东西。生命的流动与舒张得到了充分的肯定。
在这种看似朴实简单的生活态度里面,实际蕴含着一种批判的力量。如福严保宗禅师说:“风幡悟性,未离色尘。钵水投针,全成管见。祖师九年面壁,不见纤毫。”“风幡悟性”指的是六祖“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的著名公案。“钵水投针”指的是前面提到的龙树、提婆的故事。“祖师九年面壁”说的便是禅宗祖师达摩的事。禅师们对他们全部加以否定,他们决不迷信一切的外在权威,只是听从自己内在心灵的指引,也就是“收拾精神,自作主宰”。在中国传统崇尚权威,强调上下尊卑的社会里边,这是一笔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们可以看到,对水的意义的分析,实际上就是对人的心灵的挖掘。乐山乐水,谈禅说道,说来说去,说的还是人本身。只要我们对生活的理解有新的发现,对水的新领悟就不会停止。(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