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传佛教属小乘佛教,汉语系佛教和藏传佛教同属大乘佛教;三者之间有同异之处。如何评估藏传佛教的特色或特征,学术界似乎看法不尽一致。即使在佛教界内,佛教徒间也有不同看法。笔者不揣孤陋,略抒己见,求正于各方人士。
(一)
佛教典籍,浩如烟海,义理渊冲。《俱舍论》说“佛正法有二,教、证以为体”。意谓一切佛法可以教、证两法统属之。显教为教法,密教为证法。宗喀巴大师说:“教者正为抉择修行之法轨,证者如抉择而起修”[1]。有教无证,不足以成佛果;有证无教,则成邪法。宗喀巴大师23岁时(1379年),“闭关静修,兼阅《释量论》之广释《正理藏论》,以见第二品(成量品)道建立为缘;于法称论师之著述理路,引起无量不可压服之猛利信心;发毛占坚,雨泪惊垂。后凡阅《释量论》等时,无不尔也。”大师在静修中,徒因明诸论中领悟了修习、成佛的阶位学说,所以惊喜交加。法尊法师评论说:“师以无垢智力,总观因明一切诸论,特见陈那《集量》,法称《释量论》等,摄尽一切上下请乘修行次第,悉无错道,错固无果,缺亦然也”。“且如种谷,虽必须其种,然水等有失,其实亦必无获,任求何果,悉不能舍此他求”。[2]法尊法师于此提出了教证二法的关系。正由于此,密教的思想、理论基础在于显教。所以当代著名学者南怀瑾先生说:“其实真懂了显教,密教就懂了嘛”[3]
当代高僧能海法师[4]在论及显密关系时说:“显是密之显,密是显之密,有则双存,无则并
遣。若不知显,则不了密之性相;若不知密,则不悉显之作用”。[5]又说:“密法若不与小乘合,有
人说不是佛法亦无以自白”。“若无《生圆次第》,则《法蕴足论》为虚设可惜;若无《法蕴足论》,人
将谓《二次第》为外道,亦无可辩白”。能海法师于晚年特重《阿含》,撰有《杂阿含学记》,认为所
有密法道理及秘密修法,在《阿含经》里均有含藏。[6]
约而言之,显教心要有如下数端:一、说一切法从因缘生,苦、空、无常,三十七道品的《阿含经》;二、说甚深无相法理,说一切法本来是空的般若经;三、说一切法皆是唯识,了二空之理,修六度万行,示广大道次的《解深密经》等;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法华经》、《涅槃经》等;五、说毗卢法界、普贤行愿,自受用报身佛境地与世俗行相即相入,自在无碍的《华严经》。如是在密教中尽融兼摄,依显教之见,而起修、行、证。故说显为密的基础,密是显的善巧方便。若离开了大小乘三藏经论,去探索密教思想及其渊源,那是很难说清楚的。
有人说:“宗教发展起来的学说,对于大乘,不论是那一派,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随意剪裁、割裂”。[7]此说值得商量。历代大德顺应不同时代的需求,从不同角度,把佛陀所说经典的深义,归纳、演绎产生了无数的论典的无数的修行指示。如《大唐西域记》等各种资料记载:龙树、提婆、无著、世亲既是大乘佛教深观、广行两派的创始人,又都是密教行者,他们的显密著作很多。如龙树的《中观论》和《五次第》,就是显密方面久享盛名的代表作,怎能说他们对自己的学说“剪裁、割裂”呢?认识来源自实践,龙树、无著等大乘论师都是从修证实践中写出自己的显密论著,多属内证境界,即本于内证经验而立说,所谓“从禅出教”,成为一派宗师,又安能说是“随意剪裁、割裂”?大乘性宗(又称般若宗、空宗或深观派)相宗(法相宗、唯识宗、有宗或广行派)一讲空、一讲有,看来是对立的,但若对实际修证来说就分不开。达摩东来,创立禅宗。他传的心法是般若,但又以唯识的《楞伽经》来印心。首先要有般若正见,第二要想破执著,则非研究唯识不可。唯识把也间一切的作用,现象、实相分析出来,到最后归于唯识所变;既然是唯识所变,还执著些什么?这就是两者关系。禅宗说如是,藏传佛教实修实证中也是如此,从空到有,再离空有两边。这又怎能说是“随意剪裁、割裂”?大乘佛教后期,在印度两派各执所见,互相辩驳,以致流于玄学空谈,脱离了广大教徒,密教圆融各宗教理于实践,便于广大教徒实践,使佛教在印度又昌盛了几百年。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藏传佛教各派都尊奉六圣二庄严,以深观、广行两派为两大车轨,以两派论师为传承师长。宗喀巴大师说:“我礼龙猛、无著足,摄两大车善传流;深见、广行无错谬。圆满道心教授藏”。[8]又说:“若不依二大车轨,欲求真实义者,如同生盲者无人引导,即趋险处”。[9]能海法师认为只有通达深、广两派义谛,才能证悟佛理,圆满成就。他引圣妙吉祥经说:“有名无著比丘者,善巧论藏真实义。经藏了义不了义,种种众多极辨析。指示世间诸明体(五明),分辩宗道(大乘)如理成。彼是持明(咒道)成就者,……修持真言具威力,生成众生殊妙慧;……释经性相摄或分。……了悟大乘大义体,究竟获得大菩提”。他又说:“不知深般若(深观),圆成(圆满成就次第)难修学,不学广般若(广行),生起(次第)艰于行。如医师药匠,不解医科理,虽终身勤劬,不获胜利誉;无方更教他,害人亦害己”。[10]假如不是既通显,又通密,身体力行,教证双美,又安能出此肺腑之言?
(二)
土观·罗桑却季尼玛说:“一切教法皆三藏所摄,离此无余教法。三藏主要所诠是三学(戒、定、慧);一切证法,皆三学所摄,离此无余证法”。又说:“凡立为是不是佛教,乃依见、修、行三者违不违背三藏教法;自心行持,随不随顺三学证法而为判定”。[11]笔者认为这里所说有这样几层意思:
一、一切教法、证法皆来自三藏。一切密法也皆由经藏、对法藏所摄,密乘戒为律藏所摄。若背离三藏,则一切教法、证法皆不应理。
二、证法为戒、定、慧三学。由戒生定,因定发慧,戒中有定慧,定慧中有戒。戒学为律藏所诠,定学为经藏所诠,慧学为论藏所诠。若背离三藏三学道,则不应理。
三、行者依闻、思、修三门而入三学道。依见、闻经教而起定解;如理思惟所闻诸义,由闻、思远离惑,依禅定而修,由修而通达真实义谛,此即修所成慧。闻、思为修慧之助缘,修慧为断惑证理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