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用例
“人”这个词,在中国、印度及西欧语系里有不同的用法,其含义也不一样,现在要一一解明其含义,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必要的。这里,仅根据《临济录》中有关“人”的用例,来考察其中特殊的含义。有关“人”的用例的原文如下:
你要与祖佛不别,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净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分别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差别光,是你屋里化身佛。此三种身是你,即今目前听法的人,只为不向外驰求,有此功用。
你若欲得生死去住,脱著自由,即今识取听法的人,无形无相、无根无本无住处,活泼泼地。应是万种施设,用处只是无处。所以觅著转运,求之转乖。号之为秘密。
唯有道流目前听法的人,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入三塗地狱,如游园观,入饿鬼畜生,而不受报。
“人”的思想
在以上三例中,临济所说的“人”,指的是在他面前倾听他说法的每一个弟子。也就是说,现今在我《临济》面前的每一个人,都直接是佛、祖,或者说是绝对理想的人格。铃木大拙先生把绝对理想人格,看作是临济关于“人”的独特思想。所谓“人”,即是无位真人、无依道人,正如临济上堂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入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关于什么是“无位真人”,还要在后面作详细考察。这里要指出的是,“人”的思想的确是临济佛教的特色,它通贯于整个《临济录》。临济以前的传统佛教学者,把佛教的主体真性称为法性、真如,或佛性、如来藏等;而去掉关于佛教主体真性的种种施设,直接在现实具体的人中把握佛教主体,则是从临济开始的,也许是最后的。
临济把听他说法的人,有时称为出家儿,或骂为秃比丘、瞎秃子,由此看来,似乎都是出家比丘。其实不然。临济说法的对象是具体的人,是不问僧俗的。临济所谓的真出家,是指有法眼的人、有真正见解的人。因此,他说法的听众当然就不光是出家的教团,也不限于在家信徒或居士,而是一个开放的众团。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临济的彻底人间观的一斑。《临济录》经常称呼的“道流”、“大德”等,即是指最广义的修行者。
知之一字众妙之门
临济的佛教,可以说是最开放活泼的。例如,神会和宗密所说的“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是在“知”中确认人心的本质,这在一定程度上猜中了包括凡圣在内的大众的本质,应给予高度评价。但是,“知”毕竟是抽象的、哲学性的;而临济的“人”确是具体的,主体性的,因而是最生动活泼的。
此外,正如众所周知的,南宗坐禅的落脚点在于见性。见性,就是见自性、了知自己。那么,从了知自己这一点来说,和上述“知”的本质是相通的;从被了知的自己来说,接近于临济的“人”。但是,见性和知是静态性的,远比不上“人”的活动性。关于见性的内容,待后面详考。这里要指出的是,《临济录》一次也没有使用“见性”、“知”这种词语。这也是临济的祖师:黄檗——百丈——马祖等人的特色。在这些人的语录里,包括马祖下的南泉、百丈下的为山语录,都不强调“见性”和“知”。虽然在黄檗的《宛陵录》以及《四家语录》中有关于见性的问答,马祖弟子大珠慧海的《顿悟入道要门论》里有关于见性的议论,但这不过是马祖一系主张的特例而已,不代表他们的主要思想。
悟和坐禅
一般认为“悟”、“证”是禅的基本特色,而临济几乎不使用这些字眼,即使有二、三次使用,也是在否定的意义上使用的。临济对“坐禅”的态度也是如此,他是在批评北宗的看心看净的坐禅时,才使用坐禅一词的。总之,与其说临济离开了传统佛教的用语和实践,不如说他以传统佛教不常使用的“人”这个日常用语,来把握佛教主体的本质。如前面看到的,“人”这个词的含义是复杂多样的,其原因在于它原来是日常的口语,日常口语虽是不洗练的,然而却是生动活泼的。
是你即今目前听法的人
前面提到临济说的“人”,就是指在他面前听他说法的人。因此,他在说到“人”时,总是和“你”、“道流”、“目前”、“现今”、“只今”等指示语言相连而出现,他似乎非常喜欢这种表达方式,除了刚才引的几个用例外,还有许多类似的句子,现例举如下:
首先是与“目前”相连结的句子,如:
是你目前历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