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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有画:六根互用与出位之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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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不过,尽管《楞严经》在唐代已经出现,但真正大规模流行却开始于北宋,特别是北宋中叶以后。最有力的证据是,第一个《楞严经》的僧人注疏本出现于宋仁宗天圣年间,而文人为《楞严经》作注的第一人大约是王安石,稍后还有徽宗朝宰相张商英。而作注释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满足社会阅读的需要。我在《文字禅与宋代诗学》一书中曾论及北宋后期士大夫阅读《华严》、《楞严》、《圆觉》、《金刚》、《维摩》诸经的普遍社会现象[13](52—56页),并粗略说明这些经典如何给士大夫提供了不同于传统学术的观照世界的全新眼光[13](96—112页)。这里我要指出的是,《楞严经》比其他诸经更得到北宋中叶以后士大夫的青睐。仅以北宋中后期几位文坛领袖为例,王安石归老钟山,对《楞严经》颇为偏爱,曾疏其文义,简而肆,略诸师之详,而详诸师所略。每曰:“今凡看此经者,见其所示,本觉妙明,性觉明妙。知根身器界生起,不出我心。”[14]苏辙自称曾“取《楞严经》翻覆熟读,乃知诸佛涅槃正路,从六根入”[15](《书〈楞严经〉后》)。黄庭坚曾亲自手书《楞严经》[16],并在诗中常用《楞严》的典故。苏轼曾指出《楞严经》受欢迎的原因:“《楞严》者,房融笔授,其文雅丽,于书生学佛者为宜。”[1](卷66《跋柳闳〈楞严经〉后》)“大乘诸经至《楞严》,则委曲精尽,胜妙独出者,以房融笔授故也。”[1](卷66《书柳子厚〈大鉴禅师碑〉后》)其文笔优美,与一般佛经的枯燥乏味有别。
   既然宋人喜爱《楞严经》,而该经的主题即是讨论六根与六尘的关系,如郭印所说“《楞严》明根尘”[1](《闲看佛书》),那么,他们将肯定会了解甚至接受“六根互用”的思想。苏辙对此深有体会,《书〈金刚经〉后二首》之二:“予读《楞严》,知六根源出于一,外缘六尘,流而为六,随物沦逝,不能自返。……如来恐众生于六根中未知所从,乃使二十五弟子各说所证,而观世音以闻、思、修为圆通第一。”[15](卷21)苏轼对此更是有所发明,《书赠邵道士》:“耳如芭蕉,心如莲花。百节疏通,万窍玲珑。来时一,去时八万四千。此义出《楞严》,世未有知之者。”[1](卷66)认为只有自己才真正读懂了“六根通透”的含义。
   这一“六根互用”的身体哲学启发意义重大,它使宋人将心理学、修辞学上的“通感”,变为认识论上的自觉。从此,在宋人的诗文中,出现了类似禅宗语录的“鼻观”、“耳视”、“目听”之类的词汇。皮朝纲先生曾在《慧洪审美理论琐议》一文里讨论了惠洪的嗅觉审美鉴赏的“鼻观”说[18],很有启发意义。但实际上,据我考察,北宋士大夫最早使用“鼻观”一词的是苏轼,元祜初年,他在《和黄鲁直烧香二首》之一中首次将“鼻观”二字引入诗歌批评,其诗曰:“四句烧香偈子,随香遍满东南。不是闻思所及,且令鼻观先参。”[19](卷28)黄庭坚有《惠江南帐中香者戏赠二首》,写闻香参禅之事。苏轼戏和其诗,诗意是说,黄氏诗偈如此美妙,随着帐中香的香气四处传遍;这诗偈中的智慧不是凭耳闻心思便能企及,而是要靠嗅觉的观照才能参透。显然,苏轼在此用戏谑的方式提出了从嗅觉的角度来观诗偈的“鼻观”说。而诗中“闻思”和“鼻观”都出自《楞严经》。此后,苏轼在《题杨次公蕙》诗中有“鼻观已先通”的句子[19](卷32),在《十八大阿罗汉颂》中有“鼻观寂如,诸根自例”的赞叹[1](卷20),黄庭坚在《题海首座壁》诗中也有“香寒明鼻观”的说法[20](卷13)。以至于“鼻观”一词成为宋人描写各种香味与嗅觉的口头禅。
   苏轼也是士大夫使用“耳视”、“目听”之词的第一人。作于元祐年间的《法云寺钟铭》写道:“有钟谁为撞?有撞谁撞之?三合而后鸣,闻所闻为五。阙一不可得,汝则安能闻?汝闻竟安在?耳视目可听。当知所闻者,鸣寂寂时鸣。”[1](卷19)他指出钟声的产生依赖三个条件的和合——钟、撞和撞者;而钟声还需两个条件才能产生作用——闻和闻者。五者缺一不可。但盲人只需听到声音,便如见到钟和撞击;聋子只需见到钟和撞击,便如听到钟鸣之声。由此可知耳本可视,目本可听,这便是六根相通的妙用。这无疑启发诗人,在认识现象世界时,个别的感官可以超越生理的局限,而进入其他官能的领域。稍后,苏轼还在《闻正辅表兄将至以诗迎之》一诗中称自己已做到“目听不任耳,踵息殆废喉”[19](卷39),生理感官完全进入自由圆通的境界。
   如果说苏轼是北宋首位提倡运用《楞严经》身体哲学来观照世界的士大夫,那么诗僧惠洪则进一步从理论上阐述了六根互用在认识论上的合理性。惠洪对《楞严经》情有独钟,曾为该经造论。不仅信奉“鼻观”说,比如在讨论《楞严经》如来语阿难一段话时说过“入此鼻观,亲证无生”[12]”(1159—1160页),在薝卜轩中闻到异香郁然时说过“鼻观通妙,闻慧现前”[22](卷24《薝卜轩序》),而且相信眼可闻,耳可见,五官的感觉可以互通。他虽然承认“见闻觉知不可易,譬如西北与东南”,六根相互之间不能替换,但又认为,既然那些异类昧劣如“龙本无耳闻以神,蛇亦无耳闻以眼,牛无耳故闻以鼻,蝼蚁无耳闻以声”,那么作为万类之灵长的人又为何不能“六根互用乃如此”呢?[21](卷18《泗州院旃檀白衣观音赞》)惠洪特别爱就“观音”一词借题发挥,因为“观音”一词意味着声音可观,本身就包含六根互用、圆通三昧的含义。在《无为山十生观音赞》中他指出:“一切声音,当以眼听。”而在《涟水观音像赞》中他对此有更详细的讨论:
   声音语言形体绝,何以称为光世音?声音语言生灭法,何以又称寂静音?凡有声音语言法,是耳所触非眼境。而此菩萨名观音,是以眼观声音相。声音若能到眼处,则耳能见诸色法。若耳实不可以见,则眼观声是寂灭。见闻既不能分隔,清净宝觉自圆融。[21](卷18)
   只要具有圆融的清净宝觉,就可做到见闻不能分隔。那么眼可以“观音”,耳也能够“见色”。惠洪在《解空阁铬》中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以色碍眼,铲其云山;以声聒耳,恶禽间关。有大开士,倚栏微笑。以眼闻色,以耳观鸟。石屏玉立,泉以佩鸣。乃知解空,不离色声。”[21](卷20)按照《楞严经》的说法,无论是眼、耳等六根,还是色、声等六尘,均属虚妄,悟到根尘皆为虚妄,自然破除法执,眼可以采用耳的方式去听颜色,耳可以采用眼的方式去看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