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阿育王是印度历史上的一个伟大的国王,在他的前后,佛教出现了七位当时公认的领袖,即前七代持法者,也是后来禅宗二十八祖中的前七祖。大量史料表明,七代持法者的存在是毫无疑问的,也表明佛教确实存在着持法者代代相承的历史传统,因而后来的禅宗世系说有比较充分的根据,并非是后世有意编造祖统。
关键词:阿育王 大迦叶 优波崛多 大天
诸书共说,释迦牟尼入灭之后,由大迦叶传持教法,是为第一代持法者,兹后代代相传,至第五代提多迦时尚无异说,表明僧团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统一。提多迦后传承派析,有以具寿黑色(讫里瑟那)为第六代,讫里瑟那传善见,为第七代,有以弥遮伽为第六代,弥遮伽传婆须蜜多(世友),为第七代。传说七代祖师圆满护持教法,与佛陀所行相应,其后诸师,则难以达到这一境界。
七代持法者名称事迹异说不多,其年代却是一笔糊涂账。持法者传承主要见于北传史说,而北传多以阿育王为佛灭后百年之人,与通常的说法差了百年之多,如此一来,其安排诸师时代事迹便出现了许多的混乱,不理清这一问题,便无由弄清历代持法者的真实历史。阿育王的时代已有定论,为了迁就北传之说,宇井伯寿等便将佛灭时间也拖后百年,其实如此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今以公元前486年为佛灭之年,折衷诸说,寻求一个最切近史实的假说。与早期持法者传承相关的史料主要有《舍利弗问经》、《阿育王传》、《阿育王经》、《阿毘昙毘婆沙论》、《善见毗婆沙》、《付法藏传》、《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等,西藏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虽然后出,但也包含了不少珍贵的原始资料。由于这些资料都是阿育王之后数百年出现的,其间相互矛盾之处不少,必须加以梳理取舍,才有可能治乱丝,显实相。大迦叶与阿难前两代由于靠近阿阇世王,其时代比较容易确定。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九摩揭陀国下《鸡足山及大迦叶故事》记述了一个明确的说法,其云大迦叶“结集既已,至第二十年,厌世无常,将入寂灭,乃往鸡足山”(1),据此大迦叶应于佛灭第二十年(公元前467年)至鸡足山入灭尽定。虽然玄奘的记载比较晚出,然属于本地的传说,且与他书不违,应当是比较可靠的。诸书皆云阿难于阿阇世王晚年入灭,然具体何年未定。多罗那他《印度佛教史》则言阿难护持教法四十年后入灭,次年阿阇世王也去世了(2)。如此则阿难于阿阇世王三十一年时入灭,当在佛灭二十四年(公元前463年)时,然阿难护持教法的时间不过数年,并未到四十年。
传说阿难有两大弟子,一是商那和修(舍那婆私),一是末田地,一般认为后者为旁出,事实上末田地与阿育王同时,不可能是阿难的弟子(3)。商那和修是直承阿难的大弟子,也是当时唯一的持法者,其权威是不容怀疑的。诸书皆云商那和修能够具持八万法藏,也能维持僧团的统一,只是在他之后才出现了教法的失传和僧团的分裂。依诸史传,商那和修必须享寿百年以上,其护持教法的时间也在八十年左右。据《付法藏传》等,佛曾悬记,佛灭度满足一百年后,优波崛多得罗汉道,商那和修既为优波崛多之师,须待优波崛多出世得道之后方可灭度,故其应于佛灭百年之后入灭。又据诸书,商那和修为大商主,入海贸易以办财施,尔后出家更行法施,依附阿难,其归来后曾问释尊今在何处,又问大迦叶、大目揵连、舍利弗在否,表明他入海时第一双胜尚且在世,如此则佛灭时他已经三十岁左右,若其于佛灭百年后入灭,则其寿命当在一百三十岁左右。或谓如此高龄何以可能,其实阿难弟子多有长寿者,并非商那和修一人。诸书皆云,佛灭一百一十年时,因“十非法事”导致七百上座的第二次结集,而主持这次结集的多为阿难的弟子。据《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此结集由阿难的弟子耶舍发起,由阿难的八大弟子主持(东西方各四位长老)。总之,这些记载表明至佛灭一百一十年时,阿难的弟子尚有多人在世,他们的寿命应当都在百年之上。《五分律》卷三十还谓“尔时论比尼法众,第一上座名一切去,百三十六腊,第二上座名离婆多,百二十腊,第三上座名三浮陀,第四上座名耶舍,皆百一十腊”,(4)阿难最大弟子、“于阎浮提沙门释子中最为上座”(5)的一切去僧腊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六,则其寿命至少在一百五十六岁以上,与这些上座相比,商那和修的寿命是不足夸示的。 据《付法藏传》,商那和修游化四方,最后次至摩突罗国,于曼陀山营建住处,以备经行禅修,尔后复忆“佛记罽宾安隐丰乐,国土闲静离诸妨难,清凉少病甚可经行”,(6)于是飞空至罽宾国入定。这一说法得到了后世传说的印证。据《大唐西域记》卷一梵衍那国“小川泽僧伽蓝”条,此国东南有小川泽,中有一伽蓝,伽蓝中多圣物,有商那和修所持铁钵,还有他与身俱生的设诺迦草衣,他在将证寂灭时,入边际定,发留此袈裟,与释迦遗法共存亡。小川泽虽在玄奘时属梵衍那国,但其国境据《新唐书》卷二二一下“东南距罽宾”,小川泽在此国东南部,正与罽宾相接,也许在古代亦属于罽宾。因此商那和修晚年时于罽宾修禅隐居非虚说,但他此时年老日暮,只限于个人独修。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次结集尽管有多名阿难的弟子主持,却没有持法者出现。《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对此的解释则是,其时七代持法者皆已入灭,是故无人主持其事,这一说法显然是为了避免持法者权威受到蔑视或有意回避重大事件的尴尬,然而却是于理不合的。多罗那他就对净译提出了批评,认为应当译为“当某时”而不是“彼时”,即当大师(佛)圆寂至一百一十年后,发生了第二次结集,而不是自迦叶至具寿善现,如是等诸大龙象皆已迁化之时始有再次的结集(7)。第四代持法者优波崛多于佛灭百年之后出现,十年之后不仅他本人入灭,连其后的三代弟子都已去世,这种可能性是根本不存在的。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当时商那和修本人可能已经入灭,或者是在罽宾隐修,而优波崛多虽然继之为持法者,却还是一个年轻的比丘,其权威还未得到普遍的信受,且论起资历辈份,他也无法与上文提到的那些上座们相比;或者是由于这次结集只是对律法的重申,并未增益新法,算不上特别重大的事件,没有必要惊动持法者;另外吠舍离的比丘虽然对如来禁戒有所改易,但并未犯有特别严重的罪行,算不上破坏佛教,如若由持法者出面加以谴责,就会加剧双方的矛盾,破坏僧团的团结,而持法者作为整个教界的领袖,不应该偏袒哪一方。因此不能以持法者未曾干预,就说持法者传承已经断绝了。优波崛多护持佛法的初期,或许是在黑阿育当政之时,发生了第二次结集。有说这次结集导致了僧团的分裂,产生了上座部与大众部两部。这一说法其实是不正确的,因为事实上最后的结果是耶舍召集的七百比丘占了上风,大家都同意十事非法,吠舍离的比丘们也接受了这一结论,尽管他们或许心有不甘,但对民主协商的结果必须承认。南传《岛史》说吠舍离的比丘们不承认这一结果,又纠集了一万人举行大结集,是为大众部的开端,这只能是后世的揣测,不可能是当时的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