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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佛教的形成与特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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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佛教传入以后,就开始与中国传统民间信仰、伦理观念相互结合,生成新的民间信仰,奠定了民俗佛教的心理基础,并由此形成一些富有佛教特色的民间习俗。佛教中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等思想与《周易》中“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等传统思想相互契合,结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长久以来成为规范约束民间社会的普遍心理。又如中国人素以“孝”为百行之首,儒家常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圣训批判佛教。作为回应与妥协,佛家编译了许多佛教人物孝亲的故事,释迦牟尼上天说法报母恩,大目键连、地藏菩萨地狱救母等;甚至还根据教理渐渐发展一整套“慎终追远”的丧祭民俗,所谓超度、十王斋等等,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民间的儒家伦理需要。
   有唐一代民俗佛教活动频繁,已具相当规模。据敦煌文献记载,迄今为止仍然影响民间社会的“十王斋”(做七、百日、一年斋、三年斋)、念经课诵等仪式已经大致成型。〔7〕当时社会上流行佛教俗讲、 讲唱变文,也反映民俗佛教已经取得相对独立的地位。唐代寺院一般都要讲唱变文,亦称“俗讲”,尤其是在文宗时代(827—840)。这些俗讲、变文以讲唱形式,把《华严经》、《法华经》、《维摩经》等佛经内容通俗化,主要是编成佛教人物故事,甚至掺入一些民间传说,在寺院中开讲,敷导民俗。时人“乐闻其说,听者填咽寺舍……效其声调,以为歌曲”〔8〕。
   唐武宗时期中国佛教遭受了空前的劫难,所谓“会昌法难”(公元845年)。据《唐会要》卷47记载“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 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余人,收充两税户。拆招提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时隔不久,公元955 年后周世宗再次整顿佛教,废除境内寺院3366所。横遭两次打击以后,学理型佛教再也没能恢复原初的锐气。但从民俗佛教的立场上看,中国佛教实际上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各地香火旺盛。北宋太平兴国元年(公元976 年)全国僧尼总数迅猛增加,宋太宗一次度僧就达17万人,到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僧尼人数达45万余人,寺院有4万余所。 两宋时期民俗佛教的蓬勃展开,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佛教内部的三个事实:
   第一,净土信仰盛行于两宋。僧尼竞相效法庐山慧远莲社,到处净土结社。净土信仰几乎涉及佛教诸宗,其中又以“禅净一致”、“台净合一”为其主流。延寿禅师(904—975)倡导禅净一致,在《净土指归》中说:“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跎;阴境若现前,瞥尔随他去。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来生为佛祖。无禅无净土,铁床并铜柱;万劫与千生,没个人依法。”天台宗中兴人物知礼(960—1028 )则曾聚集道俗近千人,勤劝念佛,誓取往生。风气所及,民间社会深受影响,南宋末年志磐《佛祖统纪》卷26称杭州地区“年少长贵贱,见师者皆称阿弥陀佛,念佛之声盈满道路”。净土信仰的修持法门主要是称名念佛,常被称作“易行道”,非常适合民间社会的口味。
   第二,制定各类仪轨,佛事活动繁盛。这些程式化的佛事仪轨常被民间社会用来超度荐亡,孝养父母等。宋熙宁年间(1068—1077)杨锷祖述梁武帝旧仪,撰成《水陆仪》。苏轼“绘水陆法像,作赞十六篇”,为亡妻建“眉山水陆会”。此后水陆会极为盛行,官方一度将此作为纪念阵亡将士的超度法会。宋代忏法也名目繁多,如宋初天台宗知礼与遵式(964—1032)均以忏法见长,尤其是“法华忏”与“金光明忏”, 社会影响极大。真宗晚年(1021年)诏僧修“法华忏”,为国祈福。南宋偏安时期忏法更是愈演愈烈。此外,盂兰盆会、放生、施食等佛事活动当时也非常流行。〔9〕
   第三,开雕蜀版《大藏经》,民间刻经之风为之大畅。佛典的广泛流通为在家信徒诵经念佛提供了便利条件。开宝四年(971 年)敕令在益州(今四川成都)开雕第一部汉文木版《大藏经》,以《开元录》入藏经为主,另外收入本土撰著及《贞元录》诸经,总计653帙,6620 余卷。此外宋代还有多种官私刻藏,如《崇宁万寿藏》、《毗卢藏》、《思溪藏》、《碛砂藏》等。
   因此宋代佛教世俗化色彩极为浓厚。民俗佛教一方面便以寺院为活动中心,僧俗共同庆祝佛教节日(浴佛节、腊八节、盂兰盆会等);另一方面,佛事活动日益介入家庭生活、社区生活,被掺杂进各种民间宗教。这些情况不易在正史里读到,却散见于各种稗官野史、笔记小说。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描述北宋都城开封的生活百态,记录浴佛节“十大禅院各有浴佛斋会,煎香药糖水相遗,名曰‘浴佛水’”。记叙盂兰盆节(中元节)“印卖《尊胜目连经》。又以竹竿斫成三脚,高三五尺,上织灯窝之状,谓之盂兰盆,挂搭衣服冥钱在上焚之”。记叙腊八节“街巷中有僧尼三五人,作队念佛……排门教化。诸大寺作浴佛会,并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谓之‘腊八粥’。都人是日各家亦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也”。由此不难想象北宋时期民俗佛教的蓬勃气象,各种佛教节日、佛事活动都已成为市民生活的重要内容。
   两宋以后佛教愈加切近民间社会,日益与道教、民间原始信仰相杂,成为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无法游离的组成部分。明万历年间(1573—1620)沈榜《宛署杂记》记载一则趣事:每年三月二十八日东岳庙祭典,“是日行者塞路,呼佛声振地,甚有一步一拜者,曰释香庙”。东岳庙属于道教场所,人们却念阿弥陀佛。这从侧面反映出在中国晚期封建社会里民俗佛教已占有重要地位。
   类似例子不胜枚举。如《梦梁录》、《武林旧事》、《夷坚志》、《容斋随笔》、《燕京岁时记》、《帝京岁时纪》、《陔余丛考》、《阅微草堂笔记》、《金瓶梅》、《三言二拍》、《西游记》、《红楼梦》等宋元明清笔记小说中保留了丰富的民俗佛教资料。目前尚难对此作出详细整理,予以系统说明。这应当是中国民俗佛教最生动、最辉煌的一段历史。
   综观五代北宋前后民俗佛教的两个历史阶段,所谓民俗佛教,是指与学理佛教相对,是影响或组成民间信仰以及民间社会生活的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