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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人的随笔笔记:水连天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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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石上面对着瀑布敞怀而坐,尘烟般的水雾夹着石缝中的冷意扑面而来,半个多小时跋涉的躁热在几分钟之内一荡而尽,凉意笼罩了全身。低下头来,清清一色的水面上,浮起了一弯缥缈的虹。

  我脱下衣服,慢慢走下了龙池。一股如冰的冷痛电一样地从脚底传了上来。试着想走上那座忽隐忽现的桥,却总跨不上。索性一下子扎到水底,来个透心凉。出了水,山风吹过,全身鼓起了鸡皮疙瘩,再也不感到眼帘如千钧重了。如果觉得这还不够爽,那就张开嘴一任那甘冽的天然“spring”直贯胸腹吧,感觉上象是走进了“香雪海”。

  不必担心会引起腹泻,市面上那些淡而无味的瓶装饮用水,抵不上龙潭的甘甜和洁净。不信,你看:水底的细砂和卵石历历分明,无论要拣哪一颗都累试不爽。水中那一群群的小鱼,皮肉几乎透明,骨骼和脏腑也都清清楚楚,甚至鳍上的纹也能数清,长短却都不到两寸,它们活泼自在又无所依持地飘游,有时还成群结队地啄我的腿呢!此刻的我只能屏住呼吸僵立原地,生怕将这些小精灵们唬破了胆……

  洗浴之后是一种登临山巅的心旷神怡。且让我就在之大石上躺下吧。纵然耳边是瀑布的喧嚣,但空谷回音,更觉幽远寂寥,侧头望去,那半空中飘洒溅落的白浪花,不经意已将心头名利浮尘涤荡殆尽。我这神经衰弱的人,一边听着泻玉碎锦的水声,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酣然入眠。

  常来龙池,除了因为它的清凉和洁净,更多的就是为了享受这份沉寂。可以想象,倘若在这里游客成群、广告铺天,那不久就成为一池死水:市侩云集、垃圾遍地。正由于它沉寂不为人知的孤独,才得以保有清凉的飘逸和洁净的灵明,才能够“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亦清。”

  萤火虫落上了鼻子,我才睁开眼睛。窄窄石阶已经模糊在暮色中,带着一丝喜悦和一丝忧伤,蜿蜒地拖向远方……

  这是一条寂寞的路。走出这如井的山谷后,我对自己说。出家只是生活形式上的改变,读佛学院也仅能做到在教理上增加一些了解。至于变化气质、改造身心的修证功夫,则是毕生乃至未来际的大事业,非帝王将相之所能为,其过程注定是凄凉孤独的,极少有同行人……

  因为,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一个似乎空洞的理念,去跋涉那条漫长而艰苦的不归路。古往今来都是很少能被世人所理解,而在注重实利的现代社会,更被视为愚不可及。

  卓然不拔,不为风雨所动摇的精神是古今中外圣贤们所共有的精神。孔孟如此、老庄如此,释尊、耶酥亦如此,正因为他们生前不重视短见的唯利是图,所以他们的学说才能影响千秋万世,虽然他们在世时大多是凄凉寂寞的。

  两年多来,我看到太多的青年怀着高远的目标走进空门。一段时间过后,新鲜感失去了,激情渐退,在进退取舍的门槛上,就要经历一番痛苦的踟蹰。相当一部分,忍受不了清苦和单调的生活,卷起了回家的包袱;也有的是目击佛教界的种种弊端,最终愤而还俗;有的呢,由于经常耳濡目染“何必太执着,随缘一点好”之类的“慈悲劝导”,也就渐渐以随便为随缘,认庸俗为洒脱了;更有甚者则大谈“染不异净,净不异染,染即是净,净即是染”、“世出世间本无差别”的不二法门,活脱脱一副祖师气概,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粟……

  从环境而言,伴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物质文明的丰富多彩,各种“声色货利”的诱惑,逐渐渗透到深山古刹。从自身而言,佛教急功近利地提倡速成:只要披上袈裟,能讲几句佛法,便自视为人天师表,结果弄得学佛不成,反类魔民。由于这两者的“因缘和合”,促使某些佛教徒的各种劣行与世俗人士旗鼓相当,却都还振振有词地自圆其说,使人瞠目结舌。

  倘若你坚持自己的信念,一意孤行,由于清高,会感到“高处不胜寒,”因为鹤立鸡群,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你的信仰,被人视为愚痴而践踏;你的努力,往往招来敌意和轻视;你的成绩,通常也都得不到肯定;甚至,你所仅有的那点寂寞的宁静,也都会被不怀好意地打破……面对种种的困境,扪心自问是否还能坚持到底?要知道,我们所选择的就是这样一条不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同的道路。得不到承认,这种失落感是不容易战胜的。很多人就是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所以说寂寞难耐。

  哲学家说“世界上的最强的人,也就是最孤独的人”、“只有最伟大的人,才能在孤独寂寞中完成使命”。我们要告诫自己:同流合污自然能够左右逢源,但终究是泥沙俱下,沼泽成矣;水至清无鱼,却能“到江送客棹,出岳润民田”。历史上多少“在京和尚出京官”,尽管显赫一世,却为后人所讥,而某些人入山唯恐不深、孤峻高洁的僧人,象高峰中峰师弟,却被后世尊为禅门典范。历史的评价将是冷静而无情的准确。

  这,也许就是我常常一路滴着汗来到这偏僻深幽的龙池瀑布的一个原因吧!看着满天的繁星,我出神地想。

 

  秋:颠沛人生

  我们今天的散步,就到这里吧,你去照亮另一半世界,我沿石阶回学院。明天我们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山上相会。

  我挥了挥手,那轮澄静的夕阳点点头就落到山背后。因为我已决定在明天离开九华山了。

  好多天了,我都在暑气稍退的黄昏时分走出学院,沿着熟悉的盘山公路向上散步。夕阳则不紧不慢地随着我的步子,默默地听着我心中的自说自话。很多同学说我长袍临风仿佛潇洒,其实我心中未尝不泛起眷恋和惆怅。那情形,虽没有“断肠人在天洼”的凝重,却也有“夕阳山外山”的悲凉。

  我在步入社会五年后,重温了一次年轻时代。在佛学院这座佛教象牙塔里,理想主义曾经回潮,我们曾一度解除了世故、矜持和成熟的伪装,又活出了纯洁、真诚和热情,我的人生在这里转折。可是,这只是连结未来世界的一个起点,漫漫前路中的一个小站而已。

  两年多的生活,无形中使我在感情上把自己和这里胶合在一起;即将毕业的现实又时时提醒我:铁打的常住流水僧。

  说来有点凄凉,出家人似乎都给人一种飘泊无依的落寞之感,无论是服装、容颜还是神情。纵然有“天下丛林饭似山,钵孟到处任君餐”的气派,却也有“处处风波处处愁”的无奈。很多国画中,“芒鞋斗笠一头陀”在盘山小径上悠然而行,实在令人神往。可是我常想,在那身无长物的洒脱之中,是否隐含着更沉重的苍凉?

  其实,从高远的角度来看,无论世出间的人都是匆匆的过客。世间的情感、家庭和事业均不能长保平安,人们在得失取舍中颠沛流离,演出了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正由于这一点,就会有人省悟到俗世的荣华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点毫末,生命应当有更深广的境界,所以他们就会走出小小的“窝”,无怨无悔地将身心交付给浩渺无边的厚天高地。这是一场旅行,由于远离了竞争和倾轧,因而是单纯而真诚的,风雨的历练和世故的考验,终将使他们超凡脱俗,返朴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