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世班禅时,班禅系统影响力减弱的第三个诱因是,前藏的达赖系统对其有意的排挤。其实这种排挤远在四世班禅晚年就开始了。《历辈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年谱》中在《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1632年条中有这样的记述:此前拉萨大昭寺由扎什伦布寺派热绛巴曲贝管理,因经济利益等问题与拉萨地方首领发生矛盾。索南饶丹(也叫索南群培)和哲蚌寺派人到后藏向班禅额尔德尼和第司·藏巴请求,由第司·藏巴批准,哲蚌寺派代表接收了大昭寺的管理权。《西藏通史简编》在提到这件事时说:从表面看,双方意见是一致的,但实际上班禅大师对第司·索南群培十分不满。尽管索南群培是固始汗所任命的第司,但他也是哲蚌寺的强佐,达赖喇嘛的管家,所以是达赖系统的代表。这件事只是达赖系统排斥班禅系统的第一步:将扎什伦布寺的势力从前藏清除出去。双方争夺的第二步就是在后藏地区扩充彼此实力。四世班禅时,曾几度游历后藏。公元1616年,应阿里地区僧俗代表之请,班禅步行一个多月前往阿里地区传法,沿途为成千上万的印度、尼泊尔及西藏香客说法,收纳部分僧人为徒并授戒。固始汗击败藏巴汗后,“把日喀则周围数十个宗的地方划归大师(指四世班禅)管辖,以作僧众的供养”。[18]这样一来,对达赖系统而言,后藏成为其影响较弱的地区,于是他们在政局稳定下来之后,便开始着手解决这一问题。1643年,索南饶丹再去后藏时,提出将日喀则、协噶、拉孜三地交给第巴·吉雪巴(此人为拉萨地区的一个领主,是前藏格鲁派的主要支持者之一)管辖,达赖喇嘛没有同意。索南饶丹坚持己见,仍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固始汗也对此不满,打算返回青海。因固始汗不满第巴·吉雪巴控制后藏大部分地区,吉雪巴只好交出对日喀则的管理权。囊索诺布尔接任日喀则宗本,人称第巴·诺布尔,成为格鲁派中的另一股势力。[19]1659年,达赖系统终于和第巴·诺布尔兵戎相见,诺布尔很快失势,五世达赖派人前去接管了其属地。这件事表面上看和班禅没有关系,但是,《西藏通史简编》中的记载一语道破其中的机关:“第司·索南群培十七至十八与班禅大师之间,一段时间以来,关系不睦”。[20]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些事件的矛头都是指向班禅的,更何况他们的争斗中心是日喀则。此外,1644年左右为后藏寺院登记造册。更为重要的事,从五世达赖起,开始给一些寺院、活佛、僧人、贵族赏赐土地和属民,或赐给整个的谿卡,这项工作到桑结嘉措时还在进行,但从现有资料来看,其范围仅限于拉萨三大寺。这就导致直到民主改革前,在班禅的管辖中心——日喀则,达赖系统在属民、土地等方面也拥有相当的实力。不仅如此,在处理一些重大的政治事件时,五世班禅也被排斥在外。例如对五世达赖的“匿丧”,桑结嘉措在1698年的奏书中称:“如前所述,五世达赖喇嘛圆寂匿丧出于无奈,甚至亦未禀报班禅大师,万望皇上谅之”。[21]再加上第司阻止五世班禅赴京,这些都造成了班禅系统和达赖系统无形的隔阂与对抗。而长期与第司·桑结嘉措争权夺利的拉藏汗,“他自己信奉的上师是五世班禅罗桑益西和第一世嘉木样协巴阿旺宗哲二人”;[22]准噶尔将领策凌敦多布入侵西藏时,抢劫三大寺金银供器送往伊梨,但他却亲往扎什伦布寺拜见五世班禅,还赠给他一些谿卡。这些都进一步扩大了双方的分歧和隔阂。由此,我们也不难理解,三大寺和五世班禅在对待拉藏汗所立的六世达赖态度上的迥然不同,甚至公开对立了。在这种无形的对立中生活的五世班禅,自然难以在更大的范围内起到他本应起的重要作用。 [责任编辑 蓝国华]
注释:
①牙含章编著《班禅额尔德尼传》,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年11月版,第52页。
②东嘎·洛桑赤列:《论西藏政教合一制度》,唐景福译,甘肃民族出版社1984年1月版,第66页。
③《西藏志·卫藏通志》,西藏人民出版社,第47页。
④余正燮:《癸巳类稿》,卷8。转引自《清政府与喇嘛教》,第135页。
⑤丹珠昂奔主编《历辈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年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8年2月版,第458页。
⑥见注①,第82页。
⑦世墐:《宗教心理学》,知识出版社1989年11月版,第114页。
⑧戴新三:《扎什伦布寺小志》。转引自《藏事论文选·宗教集》(下),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年8月版,第509页。
⑨苏发祥:《清代治藏政策研究》,民族出版社2001年3月版,第45页。
⑩《清实录藏族史料》(一),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9月版,第186页。
[11]《扎什伦布寺简介》,西藏人民出版社1992年7月版。转引自次仁央宗:《扎什伦布寺原堪布厅组织的形成与演变》,载《中国藏学》1995年第2期。这个数字在其他史料里略有不同,但对班禅系统经济基础的主体认定,即3个宗和5个相当于宗的大谿卡基本是统一的。
[12]同上。
[13][14][15]见注⑤,第452、175、453页。
[16]《元代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2),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年10月版,第312页。
[17]《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第11册。转引自《清代治藏政策研究》,第63页。
[18]见注⑤,第439页。这个数字可能有失夸张,在其他记载中并未见班禅管辖过数十个宗,《藏族简史》中只是记载“并划后藏部分宗归班禅管辖”。
[19]见注⑤,第82、83页。
[20]恰白·次旦平措等著《西藏通史简编》,五洲传播出版社2000年2月版,第197页。
[21]《元代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2),第305页。
[22]见注②,第69页。
[作者简介]朱丽霞,女,南京大学哲学系2002级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