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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梁启超《老子哲学》的思想特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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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启超的这段话以及这个自注非常重要,它几乎决定了他晚年治学的基本方向。这个方向就是:科学知识必须学习和掌握,但它应该也必须为造就健全的人格服务;能够造就健全人格的学术除了西方的科学知识外,最为直接的还有中国古代的人生哲学,并辅之以宗教哲学。所以,归根结底,科学虽不应、也不能摒弃,但它必须与人生哲学(含宗教哲学)一起,为提高人类的自由意志服务。而仅就研治“国学”而言,那就是要用科学的和内省躬行的方法,体会出一个“真我”来。所以,在回国的路上,他就与自己的朋友一起,商讨了建立学会,整顿杂志,涉足学校,联络教界(主要是佛教界)的各种大计。而当他在1920年3月回国后反观中国的学术界时,科学与民主、自由的呐喊仍不绝于耳;与他已经建立起忘年之谊的青年学术领袖胡适之在1919年2月出版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一版再版,风靡东西南北;而梁启超读其书后,既为这位青年学人的学术成就所倾倒,同时又为其著作中所表现出来的科学主义、知识主义倾向深深忧虑。他在同年10月18日《与适之老兄书》中说:“对于公之《哲学史纲》,欲批评者甚多,稍闲当鼓勇致公一长函,但恐又似此文下笔不能自休耳。”[4](p.922)“欲批评者甚多”,是指哪些内容呢?我们可以从1922年他在北京大学哲学所的演讲中找到答案。他在那次题为《评胡适之中国哲学史大纲》的演讲中说:“胡先生观察中国古代哲学,全从‘知识论’方面下手”,但论中国古代哲学,“是否应以此为唯一之观察点?”[5](p.51)梁启超认为:中国古代哲学实际上不是知识的学问,而是做人的学问:“我想,我们中国哲学上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能够令人的思想行为,和我的生命融合为一,怎么样能够令我的生命与宇宙融合为一’。这个问题,是儒家、道家所同的,后来佛教输入,我们还是拿研究这个问题的态度去欢迎他,所以演成中国色彩的佛教。这个问题有静的、动的两方面。道家从静入,儒家从动入。道家认宇宙有一个静的本体,说我们必须用静的工夫去契合他。”[5](p.60)如果我们粗粗看一下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很难看出梁启超批评的“知识主义”的痕迹。而若仔细分析,这种痕迹还是有的。例如他说:“老子的‘天道’,就是西方哲学的自然法。”何谓自然法?“Law of Nature,或译‘性法’,非。”[6](p.50)这清楚地表明,在胡适眼里,老子的天道,自然法,实际上是自然界的法则。相比之下,梁启超恰恰是在“‘性’法”上解释天道和自然:“‘自然’是‘自己如此’,参不得一毫外界的意识。‘自然’两个字,是老子哲学的根核,贯通体相用三部门,自从老子拈出这两个字,于是崇拜自然的理想,越发深入人心。”[2](p.12)很清楚,梁启超正是从“自性”来解释老子的“自然”。胡适重客观、梁氏重主观,胡适重知识主义而梁氏重人文关怀,而这种人文关怀中,又含有佛教哲学的色彩。
     二
   以上可以理解为梁启超撰写《老子哲学》的具体背景。五千言《老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提出在可感的万有世界之上,存在不可感的“无”的境界,同时给它一个“名”——道,断言正是这个不可见的“道”包有和产生了万事万物。而当老子将这个包有和生出万有的“无”命名为“道”的时候,立即与社会上所公认的伦理之“道”在意义上发生冲突,于是,他又从认识的相对性和不确定性出发而走上了否定伦理之道的道路。就其《老子》的本来意义,实为“君王南面术”,《韩非子》之二《解老》、《喻老》对此理解得最直接、最清楚;只是由于他在万有之上立出一个玄妙的“无”,结果被后来的道教奉“真经”;又因他否定可见之道,所以成为视万法(可近似地理解为万有)为虚幻的佛教最初传入中土的媒介。而到了近代,章太炎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明确提出《老子》“五千言所包亦广矣,得其一术,即可以君人南面矣”。[7](p.199)而梁启超执意要把老子放入“怎么能够令人的思想行为,和我的生命融合为一,怎么样能够令我的生命与宇宙融合为一”的思想家之列,因而把《老子》看作是相似于佛教哲学的“人生哲学”。事实上,我们阅读梁启超的《老子哲学》,立即就可发现它不过是“道家版”的《大乘起信论》之简本而已。
   《大乘起信论》是署名马鸣著、真谛译,于南朝梁开始在中土流传,而直到20世纪20年代被日本学者考证为中国人托名自著的佛教典籍。[8](pp.18-26)全论以“真如缘起”说为中心,建构了一个由“一心、二门、三大、四信、五行”为主要内容的理论体系。所谓一心,即众生心,宇宙心,真如,如来藏;二门乃心真如门和心生灭门;三大就是体大、相大、用大。而梁启超在《老于哲学》中引了《老子》的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后解释说:“这一章是全书的总纲,把体相用三件都提絜起来,头四句讲本体,他说:‘道本来是不可说的,说出来的道,已经不是本来常住之道了:名本来不应该立的,立一个名,也不是真常的名了。’但是,既已不得已而立些‘名’,那‘名’应该怎样分析呢?第五六两句说道:‘姑且拿个无字来名那天地之始,拿个有字来名那万物之母罢。’上句说的就是《起信论》的‘心真如门’,下句说的就是那‘心生灭门’。然则研究这些名相有什么用处呢?他第七第八两句说:‘我们常要做无的工夫,用来观察本来的妙处;又常要做有的工夫,用来观察事物的边际。’他讲了这三段话,又怕人将有无分为两事,便错了,所以申明几句说::这两件本来是同的,不过表现出来名相不同,不同的名叫做有无,同的名叫做什么呢?可以叫做玄’。这几句又归结到本体了。”[2](p.9)”很显然,梁启超是按照《大乘起信论》的体系和思想来解释老子哲学。
   首先,梁启超以《大乘起信论》的本体论来解释老子的“道”。梁说:“心真如门是说本体,心生灭门是说名相。”[2](p.5)佛家之真如,“即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即为万法之原;而老子的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亦为万有之原。佛家之真如不可以“识”得,因而只能“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才能证得“毕竟平等,无有变异不可破坏”之真如;老子的道何尝不是如此:“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人们只能勉强描画它的面貌。(注:《老子》中确实包含着“道深”而平常人难以认识的思想,如开章“道,可道,非常道”即是。但梁启超此处所引述的《老子》十五章的原文当是:“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显然,原意是对“得到了‘道’的人称赞”,说这样的人“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因而,说“道不可识”,只是转意。)佛家之真如是“无”吗?当然不是,而是“真如自性,非有相,非无相,非非有相,非非无相,非有无俱相”,即所谓“有无双遣”,“不着一边”;而老子的道同样如此,别看他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似乎是讲“道”就是“无”,其实如果从名相论来看,“‘无’决不能生‘有’,老子的意思,以为万有的根,实在那‘非有、非无、非非有、非非无’的本体,既已一切俱非,所以姑且从俗,说个‘无’字。”[2](p.12)总之,从本体论来说,老子的道与佛家真如“同性”。《老子》二十五章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名之曰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等,梁启超解释说:“究竟道的本体是怎么样呢?他是‘寂兮寥兮’‘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东西,像《起信论》说的‘如实空’;他是‘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的东西,像《起信论》说的‘如实不空’;他是‘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东西,像《起信论》说的‘毕竟平等无有变异不可破坏’;他是‘可以为天下母’‘似万物之宗’‘是谓天地根’的东西,像《起信论》说的‘总摄一切法’。《庄子•天下篇》批评老子学说,说他‘以虚空不毁万物为实’,这句话最好,若是毁万物的虚空,便成了顽空了,如何能为万物宗为天地根呢!老子所说,很合着佛教所谓‘真空妙有’的道理。”[2](p.7)这样,梁启超便把老子客观的道解释成主客观“合和为一”的真如了。而这一解释,倒也十分合乎“人的思想、人的生命与宇宙融合为一”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