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彼岸世界的想像乃是各民族世界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相对于中土来说,印度民族由于其丰富的想像力,所构拟的彼岸世界具有更强大的吸引力。自从佛教输入以后,中土对披岸世界的想像明显受到印度文化的影响,这种影响表现在各个层面。本文主要通过比较中土早期和佛教经籍中对于彼岸世界的描绘,揭示佛教观念对中古小说所产生的影响。
一、中土早期对于彼岸世界的想象
中国早期对于彼岸世界或者理想国的想像正如顾颉刚所区分的,可以分为两个系统,即昆仑系统与蓬莱系统[1]。前者诞生于西部山区,所想象的彼岸世界在天界,而后者诞生于东部海滨,描绘的彼岸世界在殊方异域。由于蓬莱系统晚期的代表性文献如《海内十洲记》、《汉武洞冥记》、《列子》等创作年代均疑不能明,其中关于十洲三岛的想象均不能排除受佛教思想影响的可能,因此我们谈论正宗的本土彼岸观念,只能着眼于昆仑系统神话和早期蓬莱系统神话。
概括一下《山海经》、《楚辞》、《淮南子》中对彼岸世界的想像,简单地说,昆仑系统所想像的彼岸世界是在昆仑山之上的,上面有壮丽的宫阙(增城),精美的园囿(悬圃),四周则环绕着弱水,长着各种奇花异木、珍禽异兽,并产不死之药,各类神话和传说中的人物大多生活于此。有关神人的日常生活语焉不详,我们略略可知的是他们的食物和出行。在很多文献里,神仙吃的是玉。《楚辞·离骚》云:“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2] 出行可以依仗各种会飞能跑的乘骑。《离骚》中下面一段比较典型地表现想像中神仙出行时的情况:“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驾八龙之蜿蜿兮,载云旗之委蛇。”而在《庄子》中,神仙则完全抛弃了对日常食物和各种动物的依赖,干脆就是吸风饮露,并且乘云气、骑日月。《庄子·逍遥游》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齐物论》则说:“至人神矣……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3]
我们可以看出当时对仙境天国的想象。1,此地同样存在上帝、群后、真人以及凡人这样的等级差异。2、可以随意飞升,飞升的坐骑可以是各种动物,如白鹿、龙车,甚至可以御风而行。3、仙境中有高大的建筑。4、食物有灵芝,饮料主要为沆瀣之气。5、佩带着各种珍奇的服饰,如琼瑶。6,最关键的是,在这里可以长寿甚至永生,但这不是自然成就的,需要正确地服食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需要仙药与奇方。
早期蓬莱系统的彼岸世界可以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为代表,《史记·封禅书》载:“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另外,《山海经》中描绘的海外诸国中某些国度颇有理想国的神奇色彩。与十洲三岛一样,同可视为位于殊方异域的彼岸世界。如《大荒西经》中的有沃之国与有臷民之国、《海外西经》的诸夭之野、《海内经》的都广之野,同样有类似于理想国的记载。
至于仙人的形象,在汉朝比较盛行的是有关“羽人”的想像。王充《论衡·无形篇》描绘当时图上所画的仙人:“图仙人之形,体生毛,臂变为翼,行于云则年增矣,千岁不死。”《意林》卷五引仲长统《昌言》载:“得道者生六翮于臂,长毛羽于腹,飞无阶之苍天,度无穷之世俗。”
除了依靠服食而得长生不死、能够便捷地出行甚至能够飞行、具有华丽的宫室等与天国一致的想象之外,殊方理想国还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特点,
第一:生活资料不劳而获。“百谷自生”,“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反映了民众对安逸生活的向往。
第二,色彩丰富的珍奇物产。“五采而文”的凤鸟、鸾鸟,“赤干、黄叶”的甘华,“赤干、黄叶、白华、黑宝”的甘柤。红色的三骓。以及琅玕、璇瑰、瑶碧,加上白柳、白木、白丹、青丹等,以及各种祥瑞动物,将乐土营造成一片五彩缤纷、珠玉光泽的土地。
但总的来说,中国人想象中的仙境不具体,往往是神名与地名的堆砌,以神话和传统中与天有关的名号来营造天堂和仙岛的氛围。
二、印度文化对于彼岸世界的想象
印度、尤其是佛教对于彼岸世界的想像同样也可以为分为两个系统,一个是天国系统,主要来源于印度古老的宇宙观和多神信仰。第二个是净土系统,主要来源于对雅利安族远古生活的追忆与美化。而这两个系统在后世又互相影响。
佛经中有关天国世界的想象异常丰富而复杂,我们将其分为天国与天人两个部分来加以论述。首先来看天国之环境。印度所想像的天国,与中土有相同之处,但远比中土繁琐。即从诸天分层来说,印度不像中土那样只简单的提及“九天”。早在吠陀时期,就将宇宙分为地、天、空三界,据《梨俱吠陀》所述,“天界”位于目不可见的天穹上方,其下是目力可及的空界;最下是“地界”。然后在《阿闼婆吠陀》中增加一个“光明界”,立四界说。随后出现“六界说”(三界各分为二)和“九界说”(三界各分为三)吠陀后的奥义书、婆罗门教和佛教又在三界说基础上作了新的发展。《广森林奥义书》(Ⅰ.5.16)把三界说成为“人世界、祖先界、神灵界”。婆罗门教把宇宙划分为上界(天界)和下界(地界),下下二界又各有七个世界。[4]佛教在原始宗教的基础上发展为三界之说。所谓三界,即欲界、允界也无色界。欲界,梵语作kāma-dhātu(巴利语同)。指有情生存状态之一种,又指此有情所住之世界,它包含了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六欲天。此世界的众生尚未消除食欲、淫欲、睡眠欲等,故称欲界。欲界包含有情世间与器世间。所谓色界,梵语作rūpa-dhātu(巴利语同)。意为色所属之界,又作色天、色行天,乃有净妙之色质的器世界及其众生之总称,位于‘欲界’上方,乃天人之住处。此界之众生虽离淫欲,不着秽恶之色法,然尚为清净微细之色法所系缚,故为别于其下之欲界及其上之无色界,而称色界。无色界,梵语作ārūpya-dhātu,巴利语arūpa-dhātu。又作无色天、无色行天,即指超越物质之世界,厌离物质之色想而修四无色定者死后所生之天界。
在大部分佛经中,欲界分为六天,分别是1、中天王天,2、忉利天(亦称“三十三天”或“帝释天”)。3、炎摩天(又作“炎天”,“焰天”、“焰摩天”、“夜摩天”)4、兜率天(或称“兜率陀天”、“兜术天“、“睹史多天”等)。5、化乐天(或称“乐变化天”、“不恔乐天” 、“化自在天”、“尼摩罗天”。6、他化自在天(或称“他化自转天”、“化自在天”、“波罗摩婆奢”、“婆罗尼蜜和耶”、“波罗蜜和耶拔致”等)。在有的佛经中,还包含了加入“摩天”而成为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