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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创造的形上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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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创造”上升为价值,并成为中国现代精神传统的一部分,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在思潮澎湃、主义林立、畅言创造的年代,熊十力创造观可谓独具特色。他在心本论的基础上为“创造”观念提供了本体论和宇宙论的证明,这就使吾人进步、社会发展、宇宙进化都成为有源之水,因为创造是生命的本质、宇宙发展的动力及个人进步的必要环节和社会臻于理想的必要途径。虽然他只是在主观、抽象的方面伸张了主体的创造性,但在机械决定论和目的论宰割人生的年代无疑具有纠偏作用。
【参考文献】
   [1] 高瑞泉.中国现代精神传统[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9.
   [2] 熊十力.十力语要(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96.
   [3] 熊十力.新唯识论[M].北京:中华局局,1999.
   [4] 转引自赵德志.熊十力与生命哲学[J].辽宁大学学报,1993,(3).


     一、“创造”观念的历史缘起

   富有创造精神和创造能力的中华民族,虽然在几千年的人类征程中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人类文明,但在中国近代以前,“创造”这一观念却一直排列在思想“异端”的行列里!雄踞思想殿堂主导地位的则是以“天命”论为中心的传统价值系统。这种状况与现实经济、政治层面的专制主义封建王朝的封闭性的宗法统治是一致的。
   近代中国,在英国人用鸦片和大炮轰开中国国门的同时,惊醒了沉睡中的中国人,他们不得不开始思索:中国的出路何在?中国向何处去?这是中国近代面临的现实问题。于是,一些具有前瞻性的爱国思想家、改革家,开始试图在观念(如龚自珍)以及现实政治制度层面寻求救国之道。他们都高扬人的主体能动性,畅言创造,但在“天命”论的思想未失去其物质承当的时代,失败是注定的(不管是制度变更还是思想体系、价值系统转换)。同时,新旧价值体系的更迭无法实现。当然,作为传统价值系统中的异端分子的“创造”观念也无法升华为普泛性的价值观念,只能存在于某些先驱者的思想中或“百姓的日用不知”中。前者的努力虽未能使“创造”意识超越传统而获得独立,但也为其从传统意识中剥离奠定了基础。
   辛亥以后,伴随着清封建王朝的覆灭和规模日益浩大的西学东渐的凌厉攻势,以“天命”论为中心的传统价值体系失去了存在的条件而终于解体,但新的价值体系却并未随着旧的价值系统的崩溃而建立。所以,辛亥以后的中国思想界,“充满了各种彼此不同的观念和理想的冲突,各种思想流派都试图建构普泛性的价值,但主导的倾向是对传统的批判,是与传统的断裂。在此种精神背景下,‘创造’……作为面对未来建构新的具有普遍性的民族价值的唯一方法,而得到普遍的推崇。”[1]P130另外,西方哲学的输入,也成为“创造”价值确立的外来文化背景,其中发生作用的主要有尼采、柏格森和罗素。于是,经过几代先驱思想家、革命家的努力,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创造”终于真正上升为价值,成为我们“现代精神传统”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熊十力的“新唯识论”虽然其立足点是“昌明东方学术”,属于文化保守主义流派,但他同样推崇“创造”,宣称:“吾之为学也,主创而已。”[2]只不过,他所说的“创造”与其它流派如自由主义、激进主义以及马克思主义不同,有其独特之处。

   二、熊十力的创造观

   相对于自由主义者如胡适把“创造”理解为理性的、不断渐进的过程,以及激进主义者如陈独秀、李大钊等侧重于“创造”的飞跃性,强调创造过程中的主体意志的地位,突出创造的个性化特征,熊十力则着力于在其心本论的基础上为“创造”观念提供本体论和宇宙论的论证,从而为“中国人的精神结构注入了既有现代性又符合人的自由本性的动力方式”[1]P140。他认为,创造是生命的本质而且是没有止境的;对宇宙本身而言,创造是宇宙进化发展的动力,而且是有计划的,非盲目冲动的;对个体而言,创造是成人之道的必要环节,而且与复初、返归本心相反相成;对社会而言,则是社会臻于理想及其理想实现的必要途径。
   1.创造是生命的本质,是刹那刹那新质旧质的连续更迭,是没有止境的
   熊十力认为,本体(吾与宇宙万物同体之体)万理赅备,万德具足,内涵丰富,意蕴难穷,故而从不同的角度讲,本体可称为心、意、识多名。其中有定向的意,也称为生命,所以,生命也指本体。他说:“心体万物而无不在,本不限于一身也。不限于一身者,谓在我者亦即在天地万物也。今反求其在我者,乃渊然恒有定向,于此言之,则谓之意矣。定向云何?谓恒顺其生生不息之本性以发展,而不肯物化者是也。故此有定向者,即生命也,即独体也。依此而立自我,虽万变而贞于一,有主宰之谓也。”[3]P113-114本体的本性是刚健、精进、向上、不可物化,顺着本体的本性发展,就是生命的显发,也是人生的价值、意义所在。其实,所谓生生不息、不肯物化、精进、向上就是创造。如熊十力所说:“人生唯于精进见生命,一息不精进即成死物,故精进终无足也”,“精进者自强不息,……日新而不用其故,精进而无所于止”。[3]P149何谓生?“恒创恒新谓之生”;何谓命?“自本自根之谓命”。[3]P535恒创恒新,日新又日新,日新且不留其故。这就是熊十力所言的“创造”,创造之源在于本体本身,即生命本身,无创造不可谓之本体,非本体则不会有创造之“恒”,也无有刹那刹那连续的蜕故创新。换言之,创造过程是连续的旧质消亡和新质产生,不承认事物有质的稳定性。所以说,创造是生命的本质,且这种创造无有止息。创造是世界发展的动力,人生意义彰显的支柱。
   2.创造是宇宙进化发展的动力
   创造是宇宙进化发展的动力,且这种动力非盲目冲动的乱撞,是有计划的,不过这种计划非如目的论所言的预定计划。这种计划性体现在:生命、本体显为万物,万物虽不齐,但莫不各葆其正,以及宇宙发展过程的定向性两方面。这也是熊十力的生命哲学与西方生命哲学如柏格森的创化论的一大区别,也可说是熊十力对柏格森生命哲学的修正。这一修正,使熊十力在伸张主体创造性的同时,又与其同时代的唯意志论者划清了界限。在柏格森看来,创造是一个本体论的范畴,他认为,生命冲动的过程是意志的一种自动过程,无论自然规律还是理性规律都是不服从的。所以柏格森“生命”中的创造是任意的、盲目的、偶然的。当然,两者在创造是宇宙进化发展的动力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正如熊十力所说:“生命论者,其所见,足与新论相发明者自不少。”[4]援引西学而复兴传统儒学是现代新儒家的共同特色。在第一代现代新儒家中,他们之间的差别也正在于熊十力侧重于对西方生命哲学神解妙悟,将其基本精神融入儒家思想,并非如梁漱溟先生将二者直接比附。这也是熊十力哲学的一大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