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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顿悟”说与中国古代美学嬗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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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唐以后,禅宗正式形成,它的“顿悟”法门所强调的“实相无相”、“离相无念”,也被越来越多的作家、艺术家所接受。在禅家眼里,所谓物象,并非实在独立的存在,而只是一种符号,或一种标识,它的意义只在于暗示、启发或触动主体去感悟和体验自身的佛性。因此,客观物象是不能以正常的眼光、经验或理念来观看、验证和推究的。受禅宗“顿悟”说和“离相无念”的影响,后期的艺术思维方式也发生了明显的转轨。无论是司空图的“情悟”说,还是严沧浪的“妙悟”说,都比前期的“神思”方式有了更多的主观色彩,而且愈到后来愈明显,这就由注重感官验证转向了注重内心感悟。不过与禅宗的“离相无念”不同的是,这种内向的艺术思维倾向,只是更加偏重于内心感悟,它并不偏废客观的“实相”。即是说,它不仅大大拓展了思维的天地,推进了思维向纵深的发展,而且保留了前期艺术思维的心物感应基础,这可以说是中国封建社会整个后半期美学发展的重要特征之一。

       二、“自性顿现”与艺术创造的变化

   在佛教史上,中国化的佛教流派禅宗是最具革新精神的宗派,它一反传统佛教的繁琐理论和实践,抓住众生如何成佛的关键问题,提倡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悟”之法,从理论上为佛教开辟了一条快速简易的成佛捷径。
   禅宗顿悟成佛的理论根据是它的“自性本自具足”。它认为,众生想要成佛,不能依靠任何外在的力量,而只须“自性顿现”就可获得“涅槃”,进入佛地。在禅宗看来,“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此三身佛从自性生,不从外得”,“心外别无佛,佛外无别心”,总之一句话:“自心是佛”。与此相应,传统佛教所尊奉的祖师和佛经,在禅宗这里也变得一钱不值:“这里无祖无佛,达摩是老臊胡,释迦老子是干屎橛,文殊、普贤是担屎汉,等觉、妙觉是破执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不了。”(注:普济:《五灯会元》卷七,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74页,第127页,第60页,第164页,第97页。)这一切都充分说明,禅宗实际上不承认任何外在的偶像和权威,只是一味高扬“心”(自性)的地位和作用,从哲学上看,显然属于内因决定论和唯意志论。本来重视内因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一大特色,包括儒、道两家亦莫不如此,但是将内因强调到独一无二的绝对地位,则似乎是禅宗始肇其端。对禅宗的这一观点,当然不应评价过高,但它却歪打正着,从主体性这一侧面刺激了中国古代艺术美学的发展。
   从艺术创造的发展过程来看,中唐以前,基本上是偏于写景、写事、写实、再现的(当然比起西方同一时期的再现艺术来,它又是偏于表现的了),这与前期重视客观外物而忽略主观内心不无关系。晚唐以降,则逐渐偏于抒情、咏志、写意、表现。造成这种重大变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禅宗“自性顿现”论影响的日益扩大。这一理论使主体自身的能动性和创造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反映在艺术创造上,势必会重视主观内心而忽略客观外物。以中、晚唐为界,这种变化在各门艺术中都是明显的。如绘画,前期的画论多数是主张象形的,如《尔雅》就说:“画,形也。”魏晋南北朝时期,谢赫的“六法”论提出“应物象形”,宗炳的《画山水序》也说“以形写形”。顾恺之虽提出“传神写照”的著名论点,但还是主张“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直到中唐的白居易,仍然坚持着“画无长工,以似为工;学无常师,以真为师”的再现论观点(注:白居易:《记画》,见《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上,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01页。)。后期的画论则越来越“不求形似”,而以抒情、写意作为绘画的美学原则。宋代欧阳修、苏轼倡导“写意”论,陈郁推崇“写心”论。元代倪瓒更是“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注:倪瓒:《清閟阁全集》卷十《答张藻仲书》,见周积寅编著《中国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166页。),“聊以写胸中逸气”(注:倪瓒:《清閟阁全集》卷九《跋画竹》,见周积寅编著《中国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167页,第167页。)。到清代沈宗骞则干脆把诗画视为一体:“画与诗,皆士人陶写情性之事。”(注: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卷二,见周积寅编著《中国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548页。)在这种美学原则指导下,绘画作品自然也以表现心灵为主,而且不受时空的限制。如徐熙的《百花图卷》,将四季花卉置于一幅,杨补之的《四梅花图卷》,在同一空间展示出梅花由含苞、初放、盛开到凋谢的全过程。张洵甚至还画过集早、午、晚三景于一壁的《三时山》。
   不独绘画,音乐亦然。本来音乐是最具抽象特点的艺术,但中唐以前的音乐却特别强调再现,如《乐记》所说:“清明像天,广大像地,终始像四时,周还像风雨。”音乐作品如《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广陵散》等,也都特别注重对客观物象的摹仿与再现;后期则逐渐偏重抒情与写意,无论是李贽的“琴者……所以吟其心”,袁宏道的“任性而发”,还是侯玄泓的“冲口率意之作……此天下之真声”等等,莫不如此。音乐作品像《平沙落雁》,也比前期更偏重于审美感受。其他如书法艺术,前期重楷书,后期倡行草,也是转向更为自由的写意。
   就文学上的创作倾向而言,前期的《诗经》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注:《春秋公羊传•宣公十五年解诂》何休注。《十三经注疏》本。),汉乐府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注:班固:《汉书•艺文志》,《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41页。),陆机主张“意称物”、“文逮意”(注:陆机:《文赋》,《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70页。),白居易要求“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注:白居易:《与元九书》,《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98页。),都是强调写实、再现,这也是前期文学创作的主流;后期的司空图则开写意风气之先,追求“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注: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96页。)。张戒以“言志为本,缘情为先”,认为“状物写景,乃是余事”(注:张戒:《岁寒堂诗话》,《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372页。)。严羽更是倡“别材别趣”之说,主张“一味妙悟”(注:严羽:《沧浪诗话》,《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424页。)。在这股强劲的写意思潮影响下,后期艺术的代表——宋词,也一反前期唐诗追求“无我之境”的惯例,变得“多有我之境”了(注:王国维:《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91页,第193页。)。这种偏重写心、写意的创作倾向,一直到清代康、乾之际的带有批判色彩的写实主义的兴起,才有了新的转变。很显然,以中、晚唐为转折点的前后期艺术创作的明显差异,反映了两种不同的时代风尚和美学追求。笔者以为,禅宗“顿悟”说中的“自性顿现”论,就是促成这一变化的直接而又重要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