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佛教史,展现了一幅斑斓多采的图卷。已经几千年的中国社会的转型,逼迫着有着近二千年历史的中国佛教界自身要做努力的转换。回顾近现代中国佛教史的历程,中国佛教界在近现代的转型中,用与时俱进的思想做出了建立佛教组织,进一步加强团结;兴办现代僧教育,努力培养人才等续佛慧命的大事,于是才将中国佛教延续到了现在。如今我们重新审视近现代中国佛教的历史,最早出现的中国佛教僧教育会是不得不谈到的一个重要的内容。
一
近代中国佛教组织的出现,乃是历史发展的产物。中国佛教到了明清以后,特别是在清末,已经一蹶不振,当时被人称为是为死人服务和驱鬼的宗教和封建迷信。没有生气的佛教,严重地阻碍了它的健康发展,也歪曲了佛教在社会公众中的形象。太虚大师曾经指出:
西汉以来,中国之社会,处儒教专化之下,佛法虽来中国,以避其排斥,僧乃游方之外,住持佛教之净仪。而社会之承受其化者,一为功成身退之隐逸;一为施政者借充神道设教之用,以鬼神祸福辅治愚民;故非僻于离世之禅寂,即为腐于流俗之迷信,初未尝宣传佛法之真义于民众,俾社会之伦理、政治、经济裁成于佛之教化焉。唐、宋来为僧化根本精神之禅宗,宋、明儒亦闻其风而自张门户也。夫禅宗本高建于律与教义之基础上者;元、明以降,律仪隳弛,教义淹晦,宗门亦漓为大话欺人之口头禅。持律、谈教之净土家,乃从而代之;故明、清来沙门居士之高者,大抵归崇净土。然晚清后儒化之中国民族,一被劫于西洋之武力侵略,再被劫于西洋之宗教侵略,三被劫于西洋之民治侵略,四被劫于西洋之科学侵略,门户洞开,藩篱尽撤。值此思想解放之时会,清末杨仁山居士汲汲流通精典,游扶桑者既习闻佛故,康、谭、章、严、梁氏等之政论者,亦时好谈佛,于是佛之教义浸为士夫学子所留意。佛学研究会之居士团,亦萌芽于斯际,且尝有学丛报以鼓吹之。至民七、余出为有计划有组织有纪律之倡导,佛之风化,遂流行社会。军、政、商学之士,习之者渐趋兴盛,唯识、三论、真言之宗趣,亦探求日广。第回观住持佛法之僧宝则何如欤?自禅而净,已成江河就下之趋势,且今亦仅存印光法师之硕果。其它则乘机以掠名利恭敬,传律、宏宗、演教云者,亦滔滔为应赴经忏之类耳。于是住持佛教之僧位,渐为居士侵夺矣。然华严、天台二家及余兴学之结果,流布为华严学院、法界学院、清凉学院,与天台学院、明因讲舍、山家讲舍,及四川佛学院、闽南佛学院、弘慈佛学院等,亦不无承学之新僧也。但既无高等之道场以摄彼修学深造,复无改善僧制以适应施设之地,内不容于腐化僻化之旧僧,外被牵迫于民众之轻蔑于僧;于是除少数之高蹈遐举者,多有反僧而从俗、变化其生活者也。1
面对如此衰落的中国佛教,有识之士纷纷呼吁要进行改革。濮一乘曾经在中国最早的佛教刊物《佛学丛报》第一期上发表文章,认为根据当时中国社会的人口和宗教信仰情况调查,汉族男子除笃守儒家程朱理学者、素无宗教知识者,道士及天主、耶稣教徒外,其余的全数信仰佛教;女子亦是一样,但较男子信仰尤多。所以“统是以观,则佛教徒多或是全国十分之八九焉,少亦全国十分之六七焉。”2并根据这个数据,得出的结论是:“佛教者,中华民国唯一之国粹也。中华民国特别之学术也。中华民国无上之灵魂也。”3对于这个调查的数据,太虚曾经有过评论,他认为“若论信仰徒乎,笃守程朱者亦多能信佛,道士亦多信佛,耶稣天主教徒亦多信佛;濮君所谓十有八九,可为定数。”4但太虚又进一步指出,当时全国有四亿人,僧人有八十万,其比例是五百分之一,即每五百人中有一个是出家人。而既是出家人(太虚称为“住持部)应该是“律仪清净,人天钦敬,独能住持佛法,故得住持僧名。古德尝依义立三种三宝:一曰、同体,此乃即心自性功德。二曰、别相,此指果圣、因贤教证。三曰、住持,佛、即金铜土木塔像,法、即三藏九部经典,僧、即舍俗而受持苾刍、苾刍尼戒律部众。住持僧宝端肃严整,则住持佛宝有威灵,住持僧宝禅讲精进,则住持法宝得宏通。如是则信仰佛教者兴盛,反是则信仰佛教者衰灭。故住持三宝,全系乎住持僧宝而已。此持苾刍、苾刍尼律仪众,一方面对同体、别相三宝,及住持之佛宝、法宝,以为信徒。一方面则对信仰部(上者案,指在家众)而为被信仰之僧宝,故与信仰部大殊也。──何以得为僧宝?谓具僧相、僧德。舍俗依僧,缁衣圆顶,具受沙弥、苾刍、菩萨三坛大戒;守波罗提木叉,依毗奈耶处住,三聚无犯,六和无诤;此僧相也。修证定慧,学通经论,行解相应,宏扬佛法,人天钦悦,堪受供养,此僧德也。欲令住持僧宝清净,势不能不择善根具足者而度;其数故难多得,且亦无需乎多。果有八十万真净僧,每人平均系五百人信仰,已足化导四万万人全数皆信仰矣。”5 太虚指出了,僧人多了无碍,有助于佛法的弘扬。现在的僧人之数已经非常能够满足当时佛教弘法的需要了。然而太虚更加强调的是僧人要有自己的僧样,亦即是出家人的威仪,同时还要有僧德,而这样的人才真正是“其数故难多得,且亦无需乎多”。
但是,当时的佛教界情况并非看好,曾经有人给太虚写信,痛述僧伽堕落的现状:“佛教出家众,近年以来,因感社会艰窘,又环境不安,加入僧伽者,为兵、为工、为农,及无业者甚多。而求其有知识,真正为住持佛法出家者,寥若晨星。而俗情之习染,与知见顽例,未受家庭教育,及普通常识,一但加入僧类,弗能受其清苦。及勤劳公益事业,深欲安乐方便。遂以经忏为生间,或以淫赌烟酒,未能知戒律及因果报应。似此每年收戒传徒,复杂系多,政府社会深以僧加行为,多为诟病。而内容且复杂以难以规制僧伽乃日益腐败,佛法愈衰微不振矣。其应兴改革之方法,虽我师有以整顿,而实则自疾难救,将来非政府彻底澄清,弗能有好现象。此次关于庙产抽十方之六办公益事业,则僧人收入无从生活,不亡何待!再因各县加入居士,以半数为佛教委员,则监视与挟制相继并行,而僧人毫无常识,较三武法难而同等矣。可胜叹哉。”所以佛教如何走未来的路,始终是佛教界僧俗两界人士的一个重要的心病,中央撰写的《佛教进行商榷书》就认为:“法王郅治,今古而常存,何期象教陵夷,为兹世之诟病。呜呼,居今日而言,淘汰沙门,几成天演公例,亦吾侪自认不讳矣。……上焉者,厌世逃禅冥心枯寂;下焉者,假衣营养,贻玷梵林。无补世道人心,转为社会。藉口所谓狮子身中虫,自啖其狮子之肉也,宁能与世界宗教竞生并存乎哉。我诸方大德奈何不猛省时机,力图振作耶。其随波逐流,因循观望者无论矣,即或能行吾道而正觉不明,自生障碍,遂致放任,弃本分者,往往而是。要皆智愿薄弱,罔知观机逗教,因势利导,从根本而着手故也。……愿我方诸大德秉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救生誓愿,奉行其固有之清规,牺牲其耽逸之利养,筹集资财,广兴学校,纳成年于轨物,培幼稚之灵明,拔濯陈根,灌输新理,本吾徒禅教律,差别等法,证如来过现未不可得心用,示三宗正鹄同为一致进行,宏造善缘,普渡苦海,阐扬祖乘,骖靳儒林,能力所充,辉耀佛界,其影响可及于全国社会。厥利造糜穷,实际造福,此乃因势利导,解决根本上之问题也。”6佛教徒为了挽救正在衰颓的佛教命运,煞费苦心,提出了各种想法,同时也在致力于用各种方式将佛教宣传到社会,成立各种组织,团结起来保护佛教,振作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