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禅和尚于捍卫佛教,尤能以圣天、法琳为职志。为了佛教事业,他辄置生命度外,据理力争不稍屈。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胸次湛然不挠也。光绪十年,寄禅34岁,始还湘中,历主衡阳罗汉、衡山上封、大善、宁乡沩山、长沙神鼎、上林各寺。南岳衡山祝融峰下的上封寺,为衡州大刹。山后有田数千亩,皆供众之产,被夺于农人者且半,历年诉讼不能决。及寄禅住持后,誓恢复之,得巡抚吴清卿护住,最终收回。前清之季,沩山寺法门坠败,寄禅驻锡三年,恢复寺宇千余间,还往日住僧众数千人之旧观,鼓螺为之一振,故有沩山水牯牛重来之称。光绪二十八年,宁波鄞县天童寺缺少住持,首座幻人以明州净域,太白名山,非得高僧主持其间,否则不足宣鬯宗风,化夷道俗。于是幻人率两序头首往迎寄禅至天童,寄禅来了之后,任贤用能,百废俱举,夏讲冬禅,一无虚岁。勉学者参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尝举古德三关语,勘验门下衲子。有一位僧人到天童寺,以其机语敏妙,见地缜密,寄禅即举之班首,并亲书正法眼藏赠之。他还在寺里,抚恤老病愚苦之辈,尤为周至,缁素咸德之。由于他在天童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期满之后,全寺僧人坚持挽留。宁波阿育王古寺,毁于太平天国战争,颓垣败址,仅可辨识。寄禅来了之后,四方衲子云集,门庭日有起色,终成往日规模。
1900年,清朝政府面对社会的不满,提出罢科举,兴学校的创议,但是负责南方各省的官吏以没有钱为借口,有人建议提取寺产充作学费。此事传出之后,佛教界僧徒群焉震惊恐慌,莫知为计,有人背着寄禅,以天童住持的名义,联浙江三十五寺投请本愿寺僧伊藤贤道借传教保护以相抵制。此事经各报纸披露,天下大哗,外务部亦电询浙江巡抚聂仲芳。寄禅愤不欲生,感慨国政之棼乱,悯佛教之凌夷,以为辱国辱教,莫此为甚。他赶快致函洋务局,力陈窃名之妄,请严行拒绝。聂仲芳也电复外务部,表示拒绝,同时要求各郡自办僧学,以杜绝国外势力的阑入,由学部颁行僧教育会章程,于是僧人皆自办僧学,设立僧教育会,国之有僧学,实始此也。浙江省有佛教学校也自此始,宁波郡城创立僧教育会,为平民和僧人办有两个小学。
光绪三十二年(1906),全国提寺产兴学的风潮日紧,寄禅率大家进京请愿,在北京住贤良寺,得到了僧录司法安、龙泉寺道兴、观音寺觉光诸师的支持。肃亲王善耆请寄禅为其太福晋说戒法,各王公大臣旧友,多来相视。寄禅得到护法帮助,向朝廷上书,最后朝廷下旨:“前因筹办捐款,迭颁谕旨,不准巧立名目,苛扰贫民。近闻各省办理学堂、工厂,诸多苛扰,甚至捐及方外,殊属不成事体。着各该督抚,饬令地方官,凡有大小寺院,及一切僧众产业,一律由地方官保护“。不准刁绅蠹役,藉端滋扰。至地方要政,亦不得勒捐庙产,以端政体。钦此。”15此谕颁布后,各省提寺产之风遂告平息。“若湘、若鄂、若江、若浙,藉和尚之力,祖风绝而重振,教产失而复得,殆不胜枚举。”16寄禅力排众议,以兴学卫教倡议,登高一呼,翕然响应,为中国近代佛教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寄禅也是一位富有文采的诗僧。他惟于文字,至老不辍。作诗乃由苦吟所得,虽云慧业,亦以工力胜者也。一字未安,推敲竟日,故其诗日益进,而集且日益富矣。其诗宗法六朝卑者,亦似中晚唐人之作。中年以后,所交多海内闻人,诗格骀宕不主,故常骎骎乎有与邓、王犄角之意。湘中固多诗僧,未有胜于寄师者也。1912年,寄禅到北京北洋政府请愿,突然圆寂于法源寺。起塔于宁波天童寺左之青龙冈,塔曰“冷香”。17身后留有《八指头陀诗集》十卷、《白梅诗》一卷行世,日本僧人将其编入续藏。寄禅开堂二十年有六,及门者不下万余,得戒者数亦称是,传明月之心灯者若干人,小师及再传若干人。“而当代耆宿通人,如郭伯琛、彭雪岑、王壬秋、王益吾、樊樊山、陈伯严、庄醒庵、郑苏龛、易哭庵、李梅庵、俞恪士、喻艮麓、陆镇亭、张简硕、饶智元、狄楚卿、陈天婴、洪佛矢、冯汲蒙、冯君木、萧荣爵、吴雁舟、汪德渊,皆其知游最稔,唱和独多者也。他若知慕有素,获交易箦者,则有徐花浓、罗惇融、严又陵、梁任公、杨皙子、雷西楞、刘少少辈。俞恪士赠和尚诗云:‘交空四海公垂老’,盖非虚语!”18
作为中国近现代佛教史上最早的一个佛教组织——僧教育会,虽然它的成立是一个特定的背景下出现的,是佛教界起来面对庙产兴学而不得不自保以后而自发组织的,但是它的历史意义不可低估。太虚说中国佛教的缺点之一是殭散:“殭不粘合,散不团结,致成难组织而组织等于零之情况。佛教寺院原为僧团制度,在中国则适应宗法而成一寺一庵变相家族,只有家族而无教团。教团萌芽于清末之僧教育会,入民国为中华佛教总会及中国佛教会,断断续续,有了三十多载,距组织之健全尚非常辽远。”19这里说明了,僧教育会作为近代中国佛教组织的萌芽,给后来的其它佛教组织,如中华佛教总会和中国佛教会等打下了基础,如果当时佛教界不成立僧教育会,那么当时很有可能有很多寺院都被改作它用,或者被政府给吃掉了。僧教育会成立以后,在许多地方都办有分会,以江苏和宁波等地僧教育会最有影响,然而由于目的不明确,故在教育方面成绩不大,很多学校办了没有多久,就停办了。正如太虚所说:“其动机多在保存寺产,仿照通俗所办之学校而办,用图抵制,绝少以昌明佛教造就僧宝为旨者。故其教学科目,亦多属普通学校之性质,间或讲授佛学,亦仅以点缀,未尝重视;且多数办理不久,旋即废止,故殊少成绩可言。”20“江苏僧教育会复办初级僧师范学校,亦只昙花一现,未能持久。”21
清光绪三十年以前,中国佛教的传统教育大抵不外于丛林的参禅和丛林的讲经、与律寺的持戒三种;此外、则习为念佛、诵经、礼忏、施焰等等而已。光绪三十年间日本人水野梅晓在长沙办的僧学校,稍后、扬州天宁寺铭廉和尚亦办了中国人自己办的普通僧学校,是为近代中国僧教育之始。僧教育会是打着兴办佛教教育的旗号,它虽不是近代最早的中国佛教界从事教育最早的部门,而且佛教界并不愿意在教育方面下多少功夫,也不舍得投入,然而形势逼迫佛教界只能打着教育的招牌来进行自保,歪打正着,于是在不自觉的过程中,不得不从事教育活动,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客观地推动了教育的发展,“此种学校,多有遗留至今者,如定海、如皋等处之僧立学校是。亦有中间改为孤儿院者,如宁波是。”22由于僧教育会客观的在教育方面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因此太虚后来一再提到:“僧教育三字,非今特刱之名辞,在清末既有僧教育会,顾名思义,即可知是学僧所受之僧教育也。”23 “僧教育”三个字,点出了中国佛教教育的实质,也开辟了中国近代佛教教育之深远影响,但是不管在清代,还是在民国时代,僧教育虽然在不断地发展,然而太虚还是清楚地认识到:“然于此有应当明白之要点,即在国民党之立场上,现今之僧寺亦决不许照旧延长下去,必需用一番整顿改革工夫而后可;于此,乃有办僧教育之需要。但僧教育并非漫然无的之讲学,应以造成真能住持佛教之僧才为目的;此是学僧之出路,亦是僧教育之宗旨。”24所以,要将僧教育办好,关键还在佛教界自身的改革与整顿,以此才可以避免像僧教育会这种歪打正着的尷尬情况,使真正的僧教育落实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