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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门与文场之间——神清《北山录》研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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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则关于诗歌审美观,神清所发挥的“中论”思想,对于破除诗美偏执,以达到意境圆融,也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神清屡屡属意于魏晋南朝玄学中的风流人物,这说明他对于偏于庄老一边、抒放性灵者情有独钟,对此在《北山录》中,他也从不避讳。《北山录》卷第四之《宗师议》说:“护门法乘,才慧俊拔。”遥想《世说新语》所载支遁周围的人物神采,尤其津津乐道。《北山录》卷第十之《外信》引宋文帝说:“范泰及谢灵运,皆称六经典文本在济俗为政,必求性灵真奥,岂得不以佛经为指南耶!”似乎研习佛典也是为了有助于求得性灵之真奥。关于文学,他有精深的研究,《北山录》卷第七之《综名理》说:“彼鲁之三桓,识岂齐于颜、闵?汉之七贵,才岂出于扬、马?……而译者率情浅易,章句漏慢,致使搢绅缝掖,相顾意有所非也。其间则有采摭坟素,雕琢文字,语过涉俗,理乖精密,尤失圣人之格言也。难乎哉!古今宣译,咸推什公门下,质文繁简,雅得其所,开卷属耳,泠然古风。”探讨佛经翻译中的文质问题,他也能兼顾文学现象,譬如扬雄与司马相如等的作品。要把握神清的文学观,首先可以刘勰《文心雕龙》与萧统《文选》作切入点来勘察。因为刘勰《文心雕龙》已经推崇“般若之绝境”(《论说》篇),其思想深受佛教的影响,体现出彻底的“唯务折中”的特点,开融合儒释“中道”之先河,所以神清尤其服膺此位佛教界先辈。《北山录》卷第十之《外信》说:“昔牟子、郗嘉宾、宗炳、朱皓之、刘勰,并会道控儒,承经作训,警法王之路,献获醜之功,而彼言行,岂由形劝而已哉!”评价刘勰思想特点是“会道控儒”,可谓击中肯綮,此确实是重要的见解,也是其自己学术之写照;同书卷第四之《宗师议》说:“昔汉末安世高,吴康僧会,并遐域之畸人也。学究天人之奥,德动鬼神之契,至若智参幽运,会如不及,制作垂文,会或过之……晋初竺法护,时号燉煌菩萨,门下有作者七人,其始译《正法华》,既定训诂,命康那律讲授,讽诵者翕然为美,至罗什世,重译为《妙法莲华》,而护所译,稍潜其耀,盖覩大辂者,不以椎轮为贵也。”此段文字之末,乃本萧统《文选序》;《北山录》卷第八之《论业理》说:“《骚》为《天问》,班赋《通幽》,李推《运命》,其不为此欤?”此说明神清对于《文选》十分精熟。
   受刘勰《文心雕龙•原道》篇泛文论的影响,他也运用近乎现代术语“全息”的眼光,来看待人类的一切精神活动和生产,刘勰文论主要在中土固有文化范围内展开,而神清则更以佛学发展的历史背景来涵盖一切,甚至以此来编年中土的文明进程。文学仅仅是其整体人类精神世界的一个侧面而已,此较诸刘勰的“文之枢纽”,佛教思想在《文心雕龙》中被处理得十分含蓄隐晦,而《北山录》中,佛教却成了人类精神文明的最高成就,堂而皇之地居于至尊的位置。但从《北山录》开篇的《天地始》、《圣人生》与《法籍兴》三则来看,隐约能见到《文心雕龙》之《原道》、《征圣》及《宗经》的影子。
   《北山录》卷第一之《圣人生》又说:“舍利弗造《集异门足论》,目连造《法蕴足论》,迦多演那造《施设足论》,玉毫既晦,提婆设磨造《识身足论》,世友造《品类足论》、《戒身足论》,迦多演尼造《发智论》,凡七论奋扬才藻,控越风猷,傍求圣意,式弼神化,其大穷天地,其细考邻虚。方诸儒门,三《传》四《诗》,各金玉其音也。”以七种佛教小乘典籍来对应儒家的《春秋》三传和齐、鲁、韩、毛四家《诗》,然“奋扬才藻,控越风猷”与“金玉其音”均突出了儒释文献的美感特征。同篇还论及佛教“迄今我唐,其风寖广,鞠搜众部,八千馀卷。今来梵僧,翻译未已,其间齐梁之世,二萧之家,学优词洽,多乎制撰。如竟陵王子良,钞集众经,别为七十部二百五十九卷,虽当时自意,不欲外传,而后世写之,编诸正录;梁太子纲,撰《法宝联璧》二百卷;沙门僧祐、僧旻、宝唱、智藏,咸皆缵述,颇多条目。后叶或有废通庄而遵歧路者也……佛悉弥纶其广大之表,剖析其窈眇之内,靡不纪之,故其经卷以万计,言以亿数。譬如临河饮水,饱而自足,焉如其馀哉!函夏二圣之经,居百氏,如北辰之于悬象矣。而孔、老之外,犹有象圣之格言,杨朱、惠施,虚无之流也;墨翟、韩非,济世之流也;其间马迁修史,先黄老而后六经;班固《艺文》,始儒家而次道德,三于吾宗为三教。扬日月于不朽,至于废兴取舍,皆系于时也。其有后世作者,或词胜于理,或才不及事,务华去实,尚玄否黄,知之者患居浮促,孰能与死者交论;不知者诚诵在心,播流无极”。将佛家经律论与儒家经典、诸子百家以及《史》、《汉》等,在撰述总目的一统之下,放在一起来考察评骘,此与《文心雕龙》所论述的中土文献,在范围上也大致相近,尤其他指责近代文风“词胜于理”以及“务华去实”,正体现了他要追求达到刘勰《文心雕龙•征圣》篇所谓“衔华而佩实”的圆满境界。
   考察神清的“双遣双存”,从本质上来看,具有破中求立的意思,在中唐诗学建设方面,尤有启迪意义。按卒于贞元末的皎然,在《宋高僧传》卷二十九有《唐湖州杼山皎然传》,记载皎然曾在灵隐寺出家为僧,“后博访名山法席,罕不登听者”。在浙江境内,当时佛教以天台宗影响最大,《宋高僧传》卷六《唐台州国清寺湛然传》说天台宗应溯源到龙树,元魏高齐间,有释慧文,授学于南岳思大师,创建三观之学,到智者大师此学蔚然兴于天台。湛然“乃龙树之裔孙,智者之五世孙也”,湛然天宝初出家为僧,他感叹“今之人或荡于空,或膠于有,自病病他,道用不振”,而反对荡于空和膠于有,正表明“中论”是他所肯定的思想。《宋高僧传》卷十五《唐越州称心寺大义传》说释大义十二岁入山阴灵隐寺求师,开元中,誓入天台佛陇转藏经,可见天台是僧人神往之地。皎然游历甚广,交友众多,“天台”与他所处之地相距不远,其《忆天台》似乎证明他曾到过天台,对于天台宗、北山神清等提倡“中道”的佛学流派,他一定不会陌生,“中道”或“中论”思想也必然耳熟能详,与此融合儒释的思潮有深刻的共鸣,如其《答郑方回》说:“宗师许学外,恨不逢孔圣。”学养结构也是“会道控儒”,《酬崔侍御见赠》说:“市隐何妨道,禅栖不废诗。与君为此说,长破小乘疑。”《哀教》说:“如何工言子,终日论虚无,伊人独冥冥,时人以为愚。”其《禅思》说:“空何妨色在,妙岂废身存。寂灭本非寂,諠 曾未諠。嗟嗟世上禅,不共智者论。”其力纠顽空之弊的倾向与神清十分相近,故其所标举的大乘,大致上就是龙树为主的佛学思想。皎然著《诗式》,总结前代诗歌理论与创作经验,提出“诗有四不”、“诗有四深”、“诗有二要”、“诗有二废”以及“诗有四离”等观点,其目的就是要不离“中道”,此与龙树《中论》开篇著名的“八不”之说十分相似,在破除各种成心与局限之后,建立起合乎“荡然无累”的诗道。《文镜秘府论•南卷》引皎然“抵而论,属于至解,其犹空门正性有中道乎?何者?或虽有态而语嫩,虽有力而意薄,虽正而质,虽直而鄙,可以神会,不可言得,此所谓诗家之中道也。”十分突出以“诗家之中道”为标榜。《宋高僧传》皎然本传叙述到“元和四年,太守范传正、会稽释灵澈同过旧院,就影堂伤悼弥久,遗题曰:‘道安已返无何乡,慧远过来旧草堂……’”云云,他们将皎然及自己和道安、慧远相比,皎然也经常提及支遁、竺道生、慧远、宗炳等六朝名僧,其佛学与诗学之“中道”,显然与神清有相近的学术渊源,而神清的“中道”也可为皎然的诗家“中道”提供佐证注脚。而此种诗学意识影响诗歌创作,势必对诗歌意境圆融大有裨益。宋严羽《沧浪诗话》盛赞盛唐诗歌,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他好以禅论诗,要理解严羽这番话,其实应溯源到刘勰以至神清一系佛学的阐释,从创作与审美理念来看,此对于铸就意境圆融的诗风,无疑具有正面的作用。因此以后探讨形成唐代诗歌风貌的诸种合力,佛教一边的影响,同样也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