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弘明集》是唐释道宣编撰的一部佛教思想史料集。全书选收魏晋至唐初有关佛学的各类文章二百八十多篇,作者一百三十余人。《广弘明集》的版本,据唐宋以来的各种官私书目著录,主要有两种:一是三十卷本,一为四十卷本。宋、元和明吴惟明刊本(吴本即《四部丛刊》所据印之本)等单刻本,宋、金、元入《大藏经》本,如北宋《开宝藏》、南宋《资福藏》、宋元《碛砂藏》、金《赵城金藏》和据《开宝藏》翻刻的《高丽藏》、据宋元明诸藏刊刻的日本《弘教藏》、《大正藏》以及据《弘教藏》排印的《频伽藏》本等,皆为三十卷本。明《洪武南藏》、《永乐北藏》和明《径山藏》(即《嘉兴藏》、《支那藏》)、清雍正年间重刊之《龙藏》以及中华书局据常州天宁寺刊本印行的《四部备要》本等,皆作四十卷。《广弘明集》的这两种版本,在内容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然此书自明代以来,之所以会出现一个四十卷本,主要是因为三十卷本中多有一卷篇幅过长的情形,刊刻者有意识地将一卷析为两卷或三卷,于是便产生了四十卷本。
《广弘明集》承《弘明集》而编,其编纂动因和宗旨是一致的。僧祐编纂《弘明集》,是有慨于佛教传入中国不久,世人崇信者少而疑惑、排斥者多,尤其是来自道教的非难和攻击较多,因而才“志深弘护,静言浮俗,愤慨于心,遂以药疾馀间,山栖馀暇,撰古今之明篇,总道俗之雅论”(《弘明集序》),成《弘明集》十四卷。所谓“弘明”,就是要阐明佛学义理,弘扬佛教精神。而道宣编撰《广弘明集》,同样是不满于“中原周魏,政袭昏明,重老轻佛,信毁交贸”的状况。所以才在《弘明集》之外,更扩而大之,“寻条揣义,有悟贤明,孤文片记,撮而附列,名曰《广弘明集》一部三十卷”(《广弘明集序》)。其弘法护教,扬佛抑道的旨义是十分明显的。
《广弘明集》与《弘明集》在编选内容上也是一脉相承的。《弘明集》收录了自东汉至南朝梁代的许多重要的佛学论文。这些论文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当时佛学界和社会所关注的一些基本理论问题,解答人们对佛教的种种疑惑,反驳儒道主要是来自道教对佛教的各种批评和非难,同时也涉及出家与在家、佛法与王法等佛教实践方面的问题。《广弘明集》的主要内容,亦大致为上述几个方面,其所收文章的时间断限,与《弘明集》正相衔接,多为梁代至隋唐时期的作品;在收文的范围上,则较《弘明集》更为广泛,可补前者之不足。如齐梁时发生的那场激烈的关于神灭与神不灭的论争,《弘明集》只收曹思文、萧琛等人的《难范缜〈神灭论〉》,却没有收同时参加论争的沈约的《形神论》,《神不灭论》和《难范缜〈神灭论〉》,这些文章今皆见于《广弘明集》卷二十二。又如关于沙门应否敬王者的问题,《弘明集》收了东晋慧远的《沙门不敬王者论并序》,《广弘明集》则收录唐初释威秀、彦悰等人论述沙门不应拜俗的许多表状书启,道宣还详述自魏晋以来关于此一问题论争的情况,两书并读,方见始末。再如,论及佛教与政治关系的何尚之的《答宋文帝赞佛教事》一文,既见于《弘明集》卷十一,复见于《广弘明集》卷一,更是二书在内容上相承的显例。所以,道宣也说自己是“博访前叙,广综《弘明》”(《广弘明集序》),“昔梁已叙其致,今唐更广其尘,各有其志,明代代斯言之不绝”(《广弘明集•法义篇序》)。
《广弘明集》虽承《弘明集》而编撰,但从源到流,已有发展和变化。道宣本就以为《弘明集》未能尽如其意,即所谓“有梁所撰,或未寻讨”(《广弘明集序》),所以无论在编纂内容上还是在体例上,都已与《弘明集》有所不同。从内容上看,《弘明集》所有的,《广弘明集》有而篇幅大为增加。如历代帝王兴废佛教的诏敕,《弘明集》所收极少,《广弘明集》则所收甚多。关于佛道二教斗争的史料,《弘明集》所收已多,而《广弘明集》所收更多,仅《辩惑》一篇,便多达十卷。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其弘教护法的编撰目的,但也与唐初佛道二教激烈斗争的实际有关,而在此之前,道宣已编有《集古今佛道论衡》四卷。与《弘明集》相应的内容,多见于《广弘明集》的《归正》、《辩惑》、《法义》、《僧行》数篇中,至于《佛德》、《慈济》、《戒功》、《启福》、《悔罪》和《统归》诸篇的内容,则多为《弘明集》所无。再从体例上看,《弘明集》并未分篇,《广弘明集》却将全书分为十篇,每篇又分若干卷。《弘明集》皆选古近人文章,僧祐所撰仅书前之序和卷尾《弘明论》,《广弘明集》则除了卷首有总序外,每篇前又有小序,对设为某篇的原因、主旨和内容等,分别加以说明;又在《辩惑篇》中以两卷的篇幅收入其自撰的《列代王臣滞惑解》,在《僧行篇》中收录了其上唐高宗及宰辅等论沙门不应拜君亲的表启。《弘明集》所收之文一般都不作删节,然道宣对所选文章则有增删,且在所选之文的前后,时时附记数笔,或交代文章的写作背景,或提示文章内容,或作一作者小传,或对原文略作补充说明和论述,无不鲜明地表现出其弘教护法的思想倾向。
《广弘明集》在唐代即颇已流传,成书于盛唐的释智升的《开元释教录》中便有著录,且称道宣“凡所修撰,并行于代”(见卷八下)。北宋释赞宁《宋高僧传》卷十四《道宣传》,亦称“宣之编修,美流天下”。智升和赞宁所言,虽不专指《广弘明集》,然也可略见此书在当时是很流行的。在《大藏经》中,《广弘明集》与《弘明集》一起,被列为“护教部”之首,为后世此类佛学著述开了先河。像宋张商英的《护法论》、元子成的《析疑论》等,虽不必是受其影响而著,然究其源头则不能不追溯到《广弘明集》和《弘明集》。
《广弘明集》的宗教价值,主要是弘教护法。而这一点,首先是通过所选收的文章本身来表现的。道宣广采博收,分类汇编了大量的南北朝和隋唐时期的佛学论文、讲疏、诏敕、表启、书信、赞颂、诗赋等。这些文章或阐释佛学义理,拟定佛教戒律;或颂扬佛祖功德,宣传佛迹灵验;或表彰名僧业绩,劝诱世人向善;或表现皈依佛门之志,抒发对佛教崇信的情感,分别从不同侧面和角度宣扬了佛学思想。其次,道宣针对中原地区自北朝以来“重老轻佛,信毁交贸,致使工言既申,佞倖斯及”的情况(《广弘明集序》),在编选节录了许多排难解纷、反驳道教攻击的论辩性文章的同时,还辟出相当一部分篇幅,评述历代王公大臣崇扬或毁废佛教的事迹并加以褒贬,此外,还通过分篇序文及附于所选之文前后的叙述、评论、说明和注解,对道教进行非难,对佛教加以维护。《广弘明集》自唐代即有传本,宋以后更入于《大藏经》,传播极为广泛,屡为世人称引,从这方面看,其所起到的弘教护法的作用也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