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以悲智双运为中心提升主体生命。主体生命的升进历程,即转识成智、转染成净、转凡成圣,由于引进菩萨度生的慈悲观念,遂形成佛教独特的悲智双运的解脱论特点。一己的解脱与无穷无尽众生的解脱结合起来,超越的出世解脱与内在的入世济度形成一体。赵州禅师发愿死后到地狱去,“我若不入,阿谁等着救度汝等众人?”为论证这一无限升进、无穷往复的历程,在佛教哲学方法论上遂有胜义谛与世俗谛、究竟与方便、根本智与后得智、实教与权教的辩证处理。
3、以现观亲证为认识的基础和终极。从佛教哲学的发生学角度看,佛法源于佛陀的自内证。在禅定的意识锻炼中,改变意识状态,在一种神秘的现观直觉中领悟宇宙人生的实相。然后把定中所见形相用概念和逻辑的形式显现出来。从早期佛经到大乘瑜伽行派,对此都有详细的说明。即便是中观学派,亦强调禅定的认识论基础:
“常乐涅槃,从实智慧生;实智慧从一心禅定生。”
“静处生定,获得实智慧以度一切。”(《大智度论》卷17,大正藏25册,页180)
对佛弟子言,修学佛法虽以正见为先,依正见(闻思慧)而起正信,依正见而修戒定,但最后仍以(现)证慧而得解脱。所谓“先知法住智,后知涅槃智”是。佛教不离禅定,不执着于禅定,在定与慧的关系上,更强调正见与智慧的作用。但佛教的“见”、“慧”是在定的基础上的直觉智慧,这是我们考察佛教哲学的基本前提。
4、引向终极真实的辩证理性。佛教辩证法以中道缘起观为标志,源于解脱论中不执苦乐二边和断常二见。在组织学说中,通过对概念和理性本性的分析,指出了理性本身的限度,而人类的痛苦就在于执着这种有限、相对的东西为无限、绝对。因此,在认识论上,佛教以独特的离四句、绝百非的否定性方法,指出世俗认识的局限性,引导人们走向遣相荡执的真实。佛教辩证法不局限于揭露理性的局限,在二谛论的组织中,理性认识得以安立,在说明世界、指导修行的过程中,理性起了不可缺少的作用。
佛教哲学以人为本位,探讨人生的终极真实问题。这一特征使它与以自然为主、向外探求世界奥秘的古希腊哲学和以社会为本位、横向研究人伦关系的中国哲学,区别了开来。
佛教以解脱为中心而展开悲智双运的生命升进历程,这一特征,使它区别于绝对信仰外在的上帝、崇奉基督救赎的基督教,带有主体自由、自我觉悟的特点;又使它区别于重视现实伦常和俗世生活的中国宗教,带有强烈的出世性格。
佛教以禅观亲证为认识的基础和解脱实践的终极,这使它区别于建立在纯理性基础上的哲学,表明了佛教的宗教性格。
佛教哲学的否定性辩证法和真俗二重真理观,丰富了辩证法的内容。它那扫荡一切而又建立一切的方便善巧,沟通了出世与入世、佛法与世法,使佛教得以广泛传播,完成了从绝对向圆融的转化。但滥用方便,也导致了日后佛法的变质。
二、佛教在中国传播的几个特点
佛教为什么传入中国?现在论者都偏重谈佛教对中国固有文化的适应,对“佛教中国化”作“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辨解,但实存的事物会随着社会、文化条件的改变而失去合理性并走向灭亡。《法华经》所说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为使众生开示悟入佛之境界一语,从文化本体论上指出了宗教存在于世的价值和理由。在我看来,佛教中国化是一个宗教传播学上的概念。作为三大世界宗教之一,佛教存在和发展于传播过程中。在对华传播过程中,佛教没有采取强制改宗和宗教战争的激烈形式,而是在比较和平的环境中,运用佛教本身在思想理论上的优势,使中印两种高级文化在保持各自特征的前提下互相渗透、互相融合。在这一过程中,佛教获得了中国的表现形式;中国宗教和中国文化因佛教的加盟而丰富了自身的内涵。因此,中国佛教史首先是佛法在中国弘传的历史,是灵与肉、精神与物欲、法性与无明此消彼长的心路历程。其次才是作为世俗层面的中国文化重要内容的演进史。
佛教在中国的存在和发展取决于传播主体和传播客体两方面的因素。
第一,取决于佛教自身的开放、含容性质。
从传播主体佛教来说,所谓“中国化”,就是佛教在传教过程中“契时应机”的方式和结果。佛教的“性空”智慧和慈悲精神导致传播中的独特方法论--真俗二谛的真理论和方法论,出世殊胜的佛法不离世间并体现在世间生活之中。这“中国化”就其适用范围表现为:进入异质文化圈的“本土化”;体现时代精神的“现代化”;三根普被的“民众化”。
超越的宗教理想和修证实践,必须适应众生的根机而随开方便之门。但前者是本、是源,后者是迹、是流。以二谛论观照中国佛教史,究竟与方便的人天之战,演出了中国佛教二千年的一幕幕悲喜剧。六祖慧能“悟则转法华,迷则法华转”一语,可视为我们观察中国佛教史的一条主线。
第二,取决于中国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制约和融摄。
佛教是中国人请进来的这一事实,表明中国社会需要佛教。重智慧、重解脱实践的出世性佛教能弥补中国固有思想和宗教之不足。这是佛教能在中国二千年历史中传播发展的基本前提。而佛教在中国时兴时衰的曲折起伏,则受政教、教教、教俗三重关系的制约。
1、受政教关系之制约
佛教与政治、经济的关系突出表现为同国家的关系。二千年封建国家处于周期性的统一──解体──分裂──再统一的振荡之中,佛教的发展亦相应呈起伏状态:
在国家解体、分裂时期,佛教得到长足发展,但往往走向畸型,导致“灭佛”事件;
在强盛、统一的王朝时期,政教关系相对保持详和正常,佛教取得适度发展,但佛教对政治的依附性也随之增强;
在外族入主或中原王朝文弱时期,政权对佛教较多地干预和钳制,使佛教处于萎缩状态。
中国佛教史上的“僧官制”和“度牒制”,表明佛教从未淩驾于王权之上,而是处于王权的有效控制之下,区别只在于这种控制的强弱程度。就佛教的圆融、和平的宗教性格而言,佛教只有在政教分离的格局下才能得到健康发展。
2、受教教关系之制约
中国宗教具有伦理性宗教的性质,表现为重现世、重功利的特点。佛教与中国其他宗教的关系,在封建时代,主要有儒教、道教、民间宗教三大类,中国宗教的主流是儒教,儒教作为一种不健全的国教,其兴衰起伏通过国家政权而制约着佛教。佛教在中国发展的时空不平衡性,背后机制端在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