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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关怀与终极关怀的换位与重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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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佛教所说的“少欲”或“无欲”,只是相对于人的多欲或贪婪而言的一种精神安慰。而人作为一个自然和社会存在,是不可能真正无欲的。现代心理学认为,“欲”是人性的基本特征之一,一个人只要存在着,就有欲望和需求,而且这种欲求有明确的对象和目的。“人的任何需要都是指向一定的对象,总是具有自己的内容的。没有对象的需要是不存在的,需要也总是伴随满足需要的对象的扩大而发展。人类的需要的对象既指物质的东西,也指精神性的内容;既指社会生活与社会活动,也指活动的结果;既表现为想要追求某一事物或开始某一活动的意念,也表现为想要避开某一事物或停止某一活动的意念。”(注:叶奕乾.个性心理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40~41.)因此,佛教所指出的“无欲”的解脱之途,其实也只是通过改变人们生存欲望的对象,以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来调节人们的心理。
   所谓终极关怀,是主体从情感和精神上对终极实体和终极目标的关切和信仰。终极实体是宗教所宣扬的人生彼岸。宗教学家认为:“终极实体的基本性质在于它的彼岸性,即不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能规范地体验到的东西。当人们说终极实体是无限的、完美的和不可把握的力量,同时又是最内在的、人格化的、尽其所能地怜悯自己的源泉时,就是在表达这种‘彼岸’的性质。它(她或他)的不可思议的可能,构成一种至高无上的神秘,尽管它(她或他)也令人感到畏惧和惶恐,但却是永存的、博爱的、慷慨的、怜悯的,造化各种安全、欢乐、宁静和正义的源泉。在宗教进程中,终极实体是超越理性的(但不是非理性的),它既要以人的形态(作为祈祷对象)出现,而又必须超越理性的分析和一般的知识内容以及文化习俗。”(注:(美)斯特伦.人与神[M]. 金泽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42~43.127.)而终极目标也就是终极实体给人心所带来的解脱。对佛教来说,终极实体就是佛境,而终极目标则就是涅槃,佛教的终极关怀,就是用涅槃的体验去描述人类超脱生死、获得永恒的生命幻境,用空寂虚静而又自由永恒的生命体验,冲散“一切皆苦”的尘世生活给人们心灵带来的种种失意、愁苦、悲伤和绝望,人世的功名、生死、关爱、追求等在那终极目标满足中,都可化成一缕缕轻烟,淡淡地消失在人们平和宁静的感觉里,那玄妙神秘的“空”境更让人感受到无穷和自由。
   由社会关怀到终极关怀,其实也就是由多欲心境向无欲心境转变。无论在哪一种境界中,都离不开“我”的体验和感受,因此所谓“多欲”和“无欲”之别,实质上是“有我”和“无我”的境界。然而,从生命的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上来说,“多欲”、“无欲”与“有我”、“无我”却又不是完全对等的。在“多欲”的境界中追求“有我”,却由于追求的失败而失去理想的自我;在“无欲”的境界中追求“无我”,但由于特殊的宗教情感作用所获得的精神自由与圆满,从而获得真正的自我。正如日本禅学大师芝山全庆所说:“禅的目的就是要达到既死亦生,也就是说,实际上变成了一种无意识、无形态的自我,然后又作为无意识和无形态的真我而复活。”(注:(美)斯特伦.人与神[M]. 金泽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42~43.127.)这种不等式也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反差:在“多欲”的生存境界中,由于社会价值方面的非我而痛苦,在“无欲”的生存境界中,由于精神意义方面的非我而幸福。
   佛教的这种精神安慰作用在盛唐诗人精神痛苦时发挥了作用。处于事业失意之中的盛唐诗人们由习佛参禅中获得了超脱机缘,悟得了“少欲无为,身心自在”之义,表现出了明显的厌世入佛的心愿。如储光羲《同王十三维偶然作十首》其三云:“我心方处顺,动作何忧虞。但言婴世网,不复得闲居。”高适《同诸公登慈恩寺塔》云:“盛时惭阮步,未宦知周防。输效独无因,斯焉可游放。”裴迪《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浮名竟何益,从此愿栖禅。”这些诗句蕴含着一种强烈的知昨日之非的悔恨,在所谓的“盛时”,他们纵有崇高而完美的自我设计,可在纷杂的“世网”中,却“输效无因”,这是现实人生对他们上的极严酷的一课。既然“多欲”换来的只是失望和痛苦,那么只有选择佛教的“无欲”之境,回到生命和思维的最初状态之中,以平衡失意的情感,安抚迷惘的精神。

     

   盛唐诗人们在经历了自我形象的设计、奋斗、失败之后,对佛教所宣扬的“多欲为苦”与“少欲自在”的生命辩证法体悟尤深,他们运用佛教的生命辩证法重新审度自我价值,重新确定自己的人格角色,完成自己在宇宙和人间的生命定位。其自我形象再设计,是在佛教教义的启迪下,将自己的情感和思维从社会关怀转向终极关怀,超出世俗的价值定位,抒写对生命终极目标的向往以及对自由和无限的关切。他们不再注重社会事功,而倾心于对人生基本的存在价值和意义的关切;不再拘泥于世俗的时空观,而着意于对生与死、有限与无限的探寻。从这种转变来看,盛唐诗人的自我形象再设计就是对自我形象设计的补充或否定。具体来说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角色定位的转变。盛唐诗人的自我形象设计以社会关怀为核心,自我角色基本定位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充满了社会理性和实践精神,其理想人格是圣贤君子。杜甫、李白、高适、岑参、元结、李颀、王维、孟浩然等诗人,都有其心中的理想人物,那些历史上的理想人物不时出现于诗人们的题咏中,表达了他们明显的人格追求。而在其自我形象的再设计中,这种圣贤君子角色则让位于一种内心空寂、心志高洁的自由人格,固有的圣贤人格成了被嘲笑和鄙弃的对象。如孟浩然诗云:“上人亦何闻,尘念俱已舍。四禅合真如,一切是虚假。愿承甘露润,喜得惠风洒。依止此山门,谁能效丘也。”(《云门寺西六七里闻符公兰若最幽与薛八同往》)孔圣在这里已不再是生命的最高境界,舍弃尘念的诗人,看透了“一切是虚假”的人间,圣贤事业和品格也不再挂心,固而孔子也不再具有圣贤的尊严,成了被诗人呼名唤姓的嘲笑对象。孟浩然的这种情感,在李白、杜甫等人的诗歌中都能找到,语气几乎如出一辙。如杜甫《醉时歌》:“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李白《庐山谣》:“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储光羲《同王十三维偶然作十首》其二:“孔丘贵仁义,老氏好无为。我心若虚空,此道将安驰。”等等。贬低孔圣的地位,就是在否定心中以社会关怀为主的自我角色,这或许是一种反思,但更是一种新角色设计的开始,这种新角色没有定位于复杂的社会关系网中,而是定位于“虚空”的终极实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