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禅宗在吐蕃社会的传播及其影响(3)
时间:2008-06-16 10:54来源:[呼和浩特]内蒙古社会科学,1999作者:佟德富 点击:
第二,禅宗在唐吐关系史上起到了纽带和桥梁的作用。
唐吐之间通过战争、和亲、互派使臣、互市等方式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并促进了经济、文化的交融。在各种交往中,佛教在其中始终起着相互联系、相互了解和相互交融的文化纽带和桥梁作用。早在吐蕃社会“无僧无寺”的时代,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先后从内地将一些佛像、佛经、法物和许多汉僧带入雪域高原,在吐蕃建寺、译经以及进行促进唐吐友好的各种活动,为汉地佛教在吐蕃的发展打下了基础。松赞干布、赤德祖赞、赤松德赞等几代赞普先后派遣使臣、僧人赴长安取佛经、请汉僧,派遣贵族子弟赴长安学习,经过这些努力,不仅汉地佛教在吐蕃日益发展,而且,此时的一些“藏人亦颇慕汉风”,《册府元龟》、《唐会要》、《佛祖统记》以及敦煌写卷和吐蕃文献,均有许多这方面的记载,从中可以看出,在唐吐交往中汉僧的文化使者和文化桥梁作用愈见明显。在早期的交往中佛教的社会影响虽然不太大,但由于对王室有较大影响,这无疑对于吐蕃社会的文化建设和意识形态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佛教的这种纽带和桥梁作用,即使在战争年代也没有间断过,《新唐书•吐蕃传》中关于吐蕃军俘虏汉僧的记载,足以说明佛教在唐吐关系中的地位和作用,特别是到赤松德赞晚年,汉僧摩诃衍应赞普之诏到吐蕃弘扬禅宗,使汉地佛教在吐蕃的影响达到鼎盛期。如果把禅宗以前的交往喻为一些中、小桥梁的话,那么,禅宗就是唐吐文化交流的一座大的桥梁,这座桥梁经摩诃衍十余年的苦心经营,特别是经过历时二年的“顿渐之诤”,使汉地佛教在吐蕃社会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前弘期吐蕃佛教的习经、修行等各个方面,也表现在后弘期西藏各佛教宗派的思想和体系之中。
第三,“顿渐之诤”开启了吐蕃佛教宗派之诤之先河,为后弘期各佛教宗派的建立打下了思想和理论基础。
“顿渐之诤”前,吐蕃佛教内部没有派别对立和不同见解、不同修持方法之纷诤,亦未见这方面的历史记载,781年摩诃衍入藏传法到792年与印度佛教进行“顿渐之诤”,吐蕃佛教内部才有了直接对立、纷诤和冲突,以及有关这方面的历史记载,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禅宗犹如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使吐蕃佛教有派无诤的平静局面泛起波澜,开启了吐蕃佛教派别之诤之先河。
如前所述,由于摩诃衍出色的传教活动,不仅使其“门徒广为发展”,“藏众翕然风从”,而且还在禅宗的冲击下使印度佛教从之者愈来愈少,影响愈来愈小,使其陷入了“香火中断”,“善业不举”之困难境地,在无奈之下,印僧和吐蕃僧人意希旺波等人才“乞求赞普制止”(禅宗),《贤者喜宴》说:“婆罗门僧等奏言,汉僧所教顿悟禅宗,并非金口所说,请即废”。(注:《贤者喜宴》,载《西藏民族学院学报》,1983年第1期。)赞普无奈只好从印度请来莲花戒, 并亲自主持了历时三年的“顿悟之诤”。对于这段历史,阿芒•贡却坚赞大师有一段评述,他说:“在雪域藏地,于佛教前弘期时,……除苯教之外,没有别的宗派,后来由于汉地和尚摩诃衍那来到藏区说法传教,故分出了顿门派和渐门派两种教理,噶玛拉西拉破除了这一不同教理,撰写了《三次第观修》等著述,清理整顿了佛教”。(注:班班多杰:《藏传佛教思想史纲》,上海三联书店1992年,第110页。 )阿芒的评述说明了“顿渐之诤”是吐蕃佛教史上最早的“两种教理”之诤,它开启了佛教内部派别斗争之先河,从西藏后弘期佛教各宗派的形成和发展来看,我们也可以说,“顿渐之诤”为后弘期西藏佛教各宗派的产生和发展准备了思想理论条件。
第四,禅宗对藏传佛教各宗派的影响。
如果说,上述影响主要侧重在僧众之归向,禅宗在吐蕃社会造成的声势,信众个人对禅宗的信仰及修行等方面的话,那么,更深层更深远的影响,当属禅宗对于西藏后弘期各宗派思想体系之影响。
首先,禅宗对于宁玛派“大圆满法”的影响。
“大圆满法”是宁玛派的特殊教法,据说这种秘密法门是由莲花戒传下来的。所谓“大圆满”是指众生身中“先前离垢之智”,即指人心中固有的通达佛教了悟真如的先天体认能力,宁玛派把它又称作“明空觉了”、“自然智慧”、“灵明空寂”等。因为,“说现有世界,生死涅槃所包含一切诸法,悉在此灵明空寂之内,圆满无缺,故名圆满”。又因为,“再无较此更胜的解脱生死方便,故名为大”。这就是说,“众生身中无始本有的清净心性为大圆满,众生因迷此而流转生死,若能悟此就能证得涅槃”(注:《中国佛教》(一),知识出版社1980年,第181—182页。),“即身成佛”。
宁玛派从“心性本净,客尘所染”的基本思想出发,认为“先前离垢之智”虽然先天地存在于人人的心中,但是,人心并不仅仅是觉悟佛性的主体,因为“烦恼”、“无明”、“妄念”等与佛性一样,也先天地存在于人的心中。所以成佛的能力还只是潜在的,现实的人心中充满着各种情感欲望,即“烦恼”、“无明”、“妄念”,从而使其不能超脱生死轮回之苦。
那么,怎样才能涤除妄念,超脱生死轮回之苦而觉悟成佛呢?宁玛派认为,既然“心性本净,客尘所染”,而流转生死,若能觉悟此理就可证得涅槃,“即身成佛”。所以,在修行成佛的方法与步骤上,宁玛派不主张从涤除妄念入手,而主张直接发现“明空赤露的心”。并认为,只要“了知明空觉了就是解脱生死的最上方便”。宁玛派说:“诸佛智慧,众生本具,若无明清净,当体证得,若无执着,当体成佛。但此一上不觉,即是无明,起自他执,即成众生,轮回六道”。(注:《土观宗派泾流》,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9页。李安宅:《西藏红教的(大圆满胜慧澈却脱噶全书)》,《密宗大成就》,台湾版。)用什么方法和途径觉悟这“清净心性”呢?宁玛派主张,“这个当下无有污垢,明空无执的自己觉性,让它宽坦任远,任它妄念境相起伏变化,都不去辨别好恶,不作破立,只保证此明空赤露,这就是大圆满修习的心要”。(注:《土观宗派泾流》,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1页。)就是说,“宽坦任远”,“不作破立”就是潜在的真如佛性之自由发挥和显现,因而,修行的功夫不在于如何抑制通常的心灵思维,涤除妄念,而在于如何放松对心灵活动的抑制、束缚与控制,以使人人所具有的这种直觉能力和灵感由隐到显,由潜在变为现实,达到成佛的目的。显然,从宁玛派的这种放任自心,轻松自然的修行方法中,可以看到禅宗的印迹,同禅宗的“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语……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若识本性,即是解脱”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