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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华严禅在佛学和理学之间的中介作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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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学家和华严禅的交涉
   理学家们几乎都有出入于佛教(以及道教)的经历,交僧、习经,是他们和佛教接触的两种基本形式。理学家所接触到的禅,实际上体现为华严禅,他们很可能又通过华严禅,进一步了解各种教门,特别是华严宗的思想,因此,凡是交通禅僧者,大多对华严典籍、华严思想有研究,通过这种接触,而吸取佛教的思想方法。
   周敦颐与鹤林寿涯、黄龙慧南和晦常祖心、东林常总、佛印了元等僧人都有交往,他曾在寿涯处得“先天地”偈,即“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寞。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雕。”又曾与东林常总结青松社(注:《濂溪学案》下引《性学指要》,《宋元学案》卷十二。)。毛奇龄曾说,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全是宗密之语(注:毛奇龄在《西河合集•太极图说遗义》引胡汲仲《大同论》,说周敦颐《太极图说》中的有些说法直用宗密之语。日本学者武内义雄在其《中国思想史》中对周敦颐所受宗密思想的影响有具体说明。),指明了宗密的华严禅对于周子的思想影响。
   张载早年也是先学佛道两教的。虽然“尽究其说”(《关学编》卷一)的评论有些夸张,但他对佛老的基本立场十分清楚。时人评其学说,有这样的观点:“《西铭》会古人用心要处为文,正如杜顺和尚作《法界观》样”(《释门正统》卷八)。这个杜顺和尚的《华严法界观门》,很可能就是澄观或宗密加以诠释过的本子。
   二程兄弟同样也入于佛老,比如程颢,于佛老中无所得,而返求于《六经》(注:《明道先生行状》,《程氏外书》卷十一。)。程颐对佛教的礼度十分欣赏,称“三代威仪,尽在是矣”(《程氏外书》卷十二)。他们曾评论《诗经》、《尚书》说,此类经典中,凡是讲到有个主宰的意思,就称其为“帝”,有一个包涵遍覆的意思,就说“天”,有一个公共无私的意思,就称“王”(注:《程氏遗书》卷二上。)。主宰的意思,也就是禅宗讲的心,遍覆的意思,相当于华严宗的理,公共无私的共同准则,也就是《大乘起信论》的一心。
   朱熹在15岁左右就习禅了,觉得禅是个好的物事,就“留心于此”(《朱子语类》卷一○四)。他对大慧宗杲也非常敬佩,相传他19岁应试时,箧中就放有宗杲的语录(注:钱穆:《朱子新学案》中册第1075页,巴蜀书社1987年2月版。),平常的讲话中,对宗杲也是称为杲老,非常敬重他。他对佛教有广泛和比较深入的研究,读过宗密等人的作品,他曾讲到宗密禅师论述过知,“他也见得这道理,如圭峰禅师说知字样”(《朱子语类》卷六十八)。朱熹的学生认真讨论过宗密的思想,郭德元问:“禅者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它也知得这知字之妙。”朱熹说:“所以伊川说佛氏之言近理,谓此类也。它也微见得这意思,要笼络这个道理,只是它用处全差,所以都间断,相接不着。”(同上,卷一二六)似乎朱熹的知的思想,全是自己体贴出来的,和宗密无关,其实并不完全如此。
   陆九渊和王阳明两人,对禅学的关系就更密切了,从程朱理学到陆王心学的发展,很大程度上重复了佛教从教下诸宗到教外之禅宗的发展过程。这两人的思想,陆九渊常被朱熹讥之为禅,而阳明的心学,也有阳明禅之称。陆九渊曾参访过大慧宗杲,也参访过宗杲的学生(注:《齐东野语》,《宋元学案》卷九十七。),他对灵心的论述,他的心即理的观点,在方法上都与宗密的思想影响有关。王阳明的学问变化有“五溺”,即五个发展过程,其中第五溺就是佛氏之习,由佛氏而归于圣人之学,他也长久入于佛老,“出入于佛老久之”(《姚江学案》,《明儒学案》卷十)。其良知说虽远承孟子,但直接的思想资源是宗密的寂知论。
   理学家们在交僧的同时,也注重研习佛经,特别对于华严宗类经典,《华严经》、《华严法界观门》,都成他们关注的重点,《圆觉经》也受重视。程颐对《华严法界观门》有所了解,有人向他请教:“某尝读《华严经》,第一真空绝相观,第二理事无碍观,第三事事无碍观,譬如镜灯之类,包含万象,无有穷尽,此理如何?”程颐说:“只为释氏要周遮,一言以蔽之,不过曰万理归于一理也。”(《程氏遗书》卷十八)这种解释,强调一理的作用,显然与华严宗人强调融合有些差距,但他说的《华严经》,实际上是《华严法界观门》,可知在澄观、宗密的诠解之后,此部作品的流行程度。杨时对《圆觉经》有过分析,解释此经讲的作、止、任、灭四种禅病,“作即所谓助长,止即所谓不耘苗,任、灭即是无事”(《龟山学案》,《宋元学案》卷二十五)。朱熹评论《圆觉经》说:前半部还可以看看,后半部就一段淡如一段了,至于最后的二十五种修行法(二十五定),那简直可笑(注:参见《朱子语类》卷一二六。)。《圆觉经》的前半部着重讲本觉,讲顿悟本觉。至于具体的修行方法,朱熹不感兴趣。朱熹又说《圆觉经》中“四大分散,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一语,是窃自《列子》的“骨骸反于地,精神入其门”(《朱子语类》卷一二六)。这倒为《圆觉经》的中国撰述提供了一点证据,证明其所依的中国文化的背景资料。他对李通玄的《华严合论》比较重视,一会儿说此论精密,一会儿说粗陋,“《华严合论》精密。”“《华严合论》,其言极鄙陋无稽”(同上)。陆九渊则说“某虽不曾看释藏经教,然而《楞严》、《圆觉》、《维摩》等经,则尝见之”(《与王伯顺》,《陆九渊集》卷二)。话说得比较谦虚,其实是很有研究,很有心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