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清代;西藏、蒙古;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
[中国分类号]B949.6+B949.9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557-(X)(2005)02-0052-07
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为蒙古佛教高僧的蒙古语封号之一。伊拉古克三ailaxuqsan,蒙古语有“殊胜”之意,呼图克图qutuqtu又译为呼图克图,蒙古语意“有福禄者”。在蒙古佛教史上至少有4个活佛转世系统都冠以“伊拉古克三”,有数十人被达赖喇嘛、班禅或清廷封为“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号。所受封号者的原名又存在全称与简称之别,加之蒙藏满各地风俗习惯不同,以及蒙藏语言发音上的差别,再有其名号、法号、封号等称谓上的变化,导致今人往往将一人视为三人,或将一名当成三人,分辨不清,以讹传讹。本文利用满蒙藏文档案文献和传记史料,仅对满藏最早建立互使关系起过重要作用的唐古特籍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的名号、法号及其历史事迹等作一考察,以期有助于清代蒙藏满关系问题之研究。
一、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的籍贯和名号问题
藏传佛教高僧的名号、法号、是其学识和成就及其身份和地位得到社会公众承认的一个重要标志,探讨高僧名号的变化考察其一生的活动有着重要意义。
目前对这位唐古特籍(密纳克籍)的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有多种认识。《五世达赖喇嘛传》(上册)第166页记曰: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似即藏文中的都雅勒和硕齐,戴青绰尔济似即藏文中的色钦曲杰,确否待考”。该书第230页又记曰:“色钦曲杰即是伊拉古克三胡图克图。”二注互相矛盾。另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446件,《清初五世达赖喇嘛档案史料选编》第2件,均将色臣国师绰尔济视为三人。
蒙古鄂尔多斯部萨冈色臣洪台吉于1662年写成的蒙古文史籍《天命肇兴诸汗黄金家族之正史之书》(汉文译称《蒙古源流》)记曰:“乙丑年(1625年)……于圣普通(达赖喇嘛)之居所——修饰具庄严之哲蚌寺,建成前世普通达赖喇嘛云丹嘉措之灵塔,值此举行开光仪轨之吉日……至密纳克之济东达尔汉藏巴之子色臣绰尔济,圣班禅封额尔德尼如是授教曰:‘计此次尔三世师于我’,遂授以‘色臣国师绰尔济’号……。”在谈到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前往盛京一事时,《蒙古源流》又记曰:“众生之尊者圣班禅额尔德尼和普通达赖喇嘛二人传旨,给先是授记之密纳克国师绰尔济以‘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号,派其前往东方霸主——崇德圣色臣汗处”。而《五世达赖喇嘛传》记曰:“火虎年(1626年)……二月,云丹嘉措的银塔建成,由林麦夏仲和果芒贡如二人装藏,班禅大师主持开光仪轨……在前一个四月内(当年藏历闰四月),图巴台吉一行启程返回蒙古,在噶丹颇宫的大厅中,我为他们饯行。这位台吉再次赠给我‘达赖喇嘛瓦齐尔达喇’的尊号,我也给台吉回赠‘岱松珲台吉’的称号,给诸位法王和贵族们也赠予称号,令译师高声宣读,一如往昔蒙古的习惯。”在本书记述的木猴年(1644年),当五世达赖喇嘛补记铁龙年(1640年)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前往盛京一事时记到:“以前铁龙年时,班禅大师对色钦曲杰说:‘居尔济特汗王势力强盛,你去看一下能否担任我们的施主!’于是,派色钦曲杰前往,并给博克多汗王带去了书信及压函礼物”。
前者将色臣绰尔济被授为“色臣国师绰尔济”号一事记于乙丑年,为四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开光之际,由班禅额尔德尼授予。其受封“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是在接受派遣前往盛京之时,由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授予的,未记何年何月。而后者则没有明确记载色臣绰尔济授为“色臣国师绰尔济”之事,但记四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开光仪式是在火虎年的二月进行的,给色臣绰尔济随行的蒙古鄂尔多斯部图巴台吉以“岱松珲台吉”号之事,则是在图巴台吉等返回蒙古的“前一个四月”发生的。至于“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号的授予时间和授予者,则只字未提。
笔者以为《蒙古源流》和《五世达赖喇嘛传》所提供的信息能够互补。对《蒙古源流》的作者来说,图巴台吉等前往藏区参加四世达赖喇嘛灵塔的开光仪式之事,从出发到返回蒙古,此间发生的大小事件,笼统地都可以称之为“参加为四世达赖喇嘛灵塔开光仪式之时”。想必《蒙古源流》的作者,只知事情的大概,具体何时获封没有细究。但是《蒙古源流》却记“国师色臣绰尔济”是由班禅额尔德尼授予的,这很可能也是《五世达赖喇嘛传》没有明确记载的原因。因此可以说色臣绰尔济于火虎年(1626年)的前一个四月,当图巴台吉等宾客返回蒙古时,被班禅额尔德尼授予“色臣国师绰尔济”号,这样推理也比较符号藏蒙习俗。至于“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号,《蒙古源流》的作者虽然没有表明具体的时间,却提供了在派色臣国师绰尔济前往盛京之时是由班禅额尔德尼和达赖喇嘛授予的。而《五世达赖喇嘛传》未记授封号一事,但确记派遣色臣国师绰尔济前往盛京之事是在铁龙年(1640年)。这很有可能色臣国师绰尔济的“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号,仍为班禅额尔德尼所授予的,所以五世达赖喇嘛撰写自己的传记时回避此事。至于《五世达赖喇嘛传》(上册)第230页所云“1643年5月,清朝加给他‘呼图克图’名号”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况且“伊拉古克三”为封号用语,是形容动词,单独不能称为名号。
根据蒙藏文文献所述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的事迹来看,色臣绰尔济(色钦曲杰)、色臣国师绰尔济、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乃一人无疑。藏文史籍中出现的色钦曲杰与蒙文历史文献中出现的色臣绰尔济,只因蒙藏各地风俗习惯之不同以及蒙藏语言问题,仅存发音上的区别。另外,第五世达赖喇嘛每当提到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的时候,虽然一般称为“色钦曲杰”,但是在乙酉年(1645年)回复皇太极的信中说“遣名为绰尔济扎雅纳摩噶日玛(corji jai-a nam garm-a)、号为伊拉古克三乌威勒齐者前往大国”,在《五世达赖喇嘛传》火狗年(1646年)又将其记为“色钦曲杰嘉哇赤烈巴”。那么《蒙古源流》所记“密纳克”为何地呢?藏语称“西夏国”、“党项人”、“甘青藏人”为“密雅克mi-nyag”,汉译为“木雅”。而古、近、现代蒙古人时常以“唐古特”称呼“西夏国”“党项人”和“藏区”“藏人”。13世纪的蒙古人称“西夏国”为“唐古特国”。14—21世纪的蒙古人称“藏区”为“唐古特”或“吐蕃特”。一般情况下,蒙古喇嘛阶层所称“唐古特”专指“藏区”、“藏人”、“藏语”,而世俗阶层所称“唐古特”专指“党项人”或“西夏国”。现存清朝满、蒙、汉文档案文献所称“唐古特”,均专指“藏区”或“藏语”,其所设“唐古特学”实际上就是“藏语文学校”,并非“党项语学校”。这些名称的不规范,同时也能说明历史上的西夏属民与藏人区别不大或西夏境内也有大批的藏人,导致蒙古人认知上的一概而论,到17、18世纪又把这个传统概念传给了满洲人,并且因袭至今。从上述各种习称及其演变的过程来看,“密纳克”为“党项”“西夏国”之藏语名称“木雅”的蒙古语称呼。至于色臣绰尔济是藏人还是蒙古人,或者是党项后裔无从断定,然而将其视为出生于原“西夏国”辖区的僧人还是符合历史事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