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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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竟无思想中的三个论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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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如来与阿赖耶识。依于经论的不同说法, 缘起通常是在如来藏或阿赖耶中开展的,于是对这两个概念的具体规定及其关系详加分疏,就成了问题的关键。历史上不同经论对这一问题的分解极为复杂且歧义横出,此义当另文论及。这里只能竟无的看法作一分析。
   应该说,竟无自己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是有变化的。早在1925年作《楞伽疏决》,时,他认为如来藏是清净第八识,赖耶则为染八识,所以赖耶重于杂染,“为不善因”。同时又指出,赖耶有受熏现行义而如来藏则无熏习之义。这样如来藏即相当于真如性体。1940年冬刻成《藏要叙—经叙》中的“大乘严密经序”较详细讨论了如来藏、阿赖耶的问题。他又仅把历史上经论有关如来藏、阿赖耶的不同名法勒为五类加以概括,且就如来藏的多义性及如来藏与阿耶关系作了细密分疏。关于如来藏,他是要从会通传统关于如来藏受熏随缘和不动常住二义上论说的。他认为,如来藏可分体与相用两个层次来理解。就其用和相的意义上说,可谓其随缘;就其体性方面言,则不随缘。这是分别地看。融摄地看,用相与体性虽不能互相淆乱,然二者“相依”、“不离”、“处于一居”,故又不容析分为二。这种不二,显然是一类外在关系论。关于如来藏与阿赖耶的关系,他承认两者皆有为染净依,但就无漏清净说如来藏,就有漏杂染说阿赖耶。阐阿赖耶说无漏转依;名如来藏说烦恼客尘所缠。1941年作《释教》时的思想,大致承续了《密严经序》的说法而也有一些突破,归纳起来有这么几条:2.1,八识为染净法种, 即清净杂染和合识。2.2,阿赖耶与如来藏在性质上均为和种,但用义有殊。阿赖耶就舍染义上说无漏转依;如来藏重于流转义上讲客尘所染。2. 3,《楞伽》如来藏藏识,意在讲藏识中有清净种子;《密严》如来藏义,则和于习气,为和合义。此即说不同经论对如来藏规定不同。2.4,唯识学在不同语境中对阿赖耶性质规定有别。通常说阿赖耶为“染种所依”,性属杂染,如《密严》、《瑜伽》所说;而在三性说中,则说阿赖耶有染分依他和清净依他两类。2.5,随缘不变非指真如, 乃指藏识中之净种。据此,我们可以推测,如果藏识中净种指阿赖耶之清净依他,则仍可说为阿赖耶缘起;若此净种指如来藏,则又可谓如来藏缘起。如此则如来藏缘起和真如缘起就必须析分为二加以考虑。一九四二年《复梅撷芸书六》中又提出,如来藏为染净依,“阿赖耶即如来藏”,只是用义不同。“发挥舍染义说阿赖耶,发挥取净义说如来藏也。”显然,上述这些说法间并不能完全一贯,说明对如来藏和阿赖耶的研究远非决定之论。由于传统经论对这两个范畴的解说随境所定,开合多门,如基师所言,“就义随机”,“种种异说”,(窥基:《大乘法苑义林章》卷三,转引《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二卷,第三册,第215 页)故须从不同系统经论的具体情境和脉络之中加以把握。值得注意的是,当竟无在对真如缘起论进行颇有些本质主义倾向的批判时,却未曾意料地遭遇到方法论上非本质主义的困境。这一点,在他的《密严经序》中已见消息。他说,对阿赖耶与如来藏的性质只能“随所主而为言”,视其所缘,定其性质”。实际上,对如来藏、阿赖耶识的非本质主义方式规定,很可能无法构成对真如缘起论的真正勘落。在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太虚对真如缘起论的辩护,也许也会引出一些更深刻的话题。
   3、显示与变现:本体论、创生论的分解。上文我们提到真如、 正智和俗界的三层构架,在这里,我们可作一哲学上的读解。正智向上与真如构成一本体论的关联;而下委到俗界,则与万法形成缘起式的创生关系。太虚在《法相唯识学概论》一书中如是解释唯识所现的意义:“现,有二义:一、变现义,如色法等;二、显现义,如真如等。”依我的理解,“变现”是就识(或正智)与万法的关系言,即指流转门意义上的缘起,识变生一切法,这是一种生成论或宇宙论(cosmology )的模式。“显现”是就识与真如性体的关系言,指还灭门意义上自体的自我呈现。即是说,识与真如之间并无缘起而只有显示的关联。当识为染种所依,则性体被遮蔽;反之当识为转依,则性体呈露。如云蔽日,云散日出。   且就真如与正智间还有一种体用关系来看,   此为本体论(ontology)的意义当属无疑。竟无曾说“菩提所生得”;又说“涅槃所显得”,“即用以显体”。(《唯识抉择谈》)“生”、“显”二字,用意齐彰。这里显然分别包含了创生论和本体论两重关系。
   竟无作这样一种分解,一方面是要坚持缘起的立场去杂绎万法存在的生成论根源,而同时又要截断众流地制止在本体论的层面来说此根源,以维持真如清净超越的性质。也就是说,真如只能作为本体而不能作为根源性的实在与一切法发生关联,讲生成或缘起,只能从唯识或正智(即真如之用而非性体)的意义上来理解。这是他与真如缘起论的根本区别。既然用动而体寂,那么是否会如熊十力所批评的把体用打成两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竟无除了强调“体用异类”,不容淆乱,还特别提到体用不二,分合无碍的思想。不过他不同意圆教以真如随缘而不变,不变而随缘这种根源实在论的观念来理解体用的非一非异。在他看来,这是淆乱创生论与本体论的分别。(注:本体论(ontology)与宇宙生成论(cosmology)有严格的区别。前者讲存在的理由和基础; 后者追问存在的根源及过程。而中国传统哲学,包括真如缘起论系统一般浑沦二者于一体,讲本体论即同时是宇宙论,性体既遍在万物又生成万物。竟无一生致力于批判的正是这类本根性本体论或根源实在论,这是值得我们仔细研究的问题。)所以他说不二,不是创生论意义上的理彻于事,或事即是理;而是本体论意义上的事依于理和事显示理。关于这点,《唯识抉择谈》的自设问答中有非常鲜明的表述:“体不离用,用能显体。即体以求体,过则无边,但用而显体,善巧方便,用当而体现。”在《孔佛概论之概论》一文中,他又指出,体用不二不能就体性自身的彻上彻下一面来讲,而应从体用“相应不二”的意义上来了解。他说“用依于体,而用犹在,不可说一;明明相依,不可说二。”
   把本体和创生分成两段看,根本的问题是对本体作何种规定。竟无认为,不仅佛家,甚至儒学都主张性体无生化之功,“终古不动”,为寂灭之理。所谓生化运动只能理解为依于体而缘起而非性体之自起,故他说这是“依他起之起”。“依他起之依,依他有净,即菩提是,依他有染,即无明十二因缘是。”体无下委也无所谓上提,无来无去。他又以《周易》为例,说儒家之性体寂灭义。“说体随缘不可也,祖父从来不出门也。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余一不用也。”(均见《孔学杂著—孔佛概论之概论》)这个“余一”,照他的解释,就是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