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依印度佛教史所作的分判,与我国古德的判教是不同的。古德的判教,以天台、贤首二家为最完善。但古德是以一切经为佛说,依佛说的先后而判的,如古代的五时教,“华严经”的三照,如作为出现于历史的先后,那是不符实况的!然天台所判的化法四教,贤首所判的五教(十宗),从义理上说,与印度佛教思想史的发展,倒是相当接近的,试列表而再为解说:(略)
“佛法”,与天台的藏教,贤首的小教相当。天台称之为藏教,依经、律、论立名。“法华经”虽说到“小乘三藏”,但藏教不但是声闻,也有菩萨,佛。菩萨大行,如南传“小部”中的“本生”;汉译“十诵律”等,也说到“五百本生”。佛,除经律中释尊的言行外,南传“小部”中有“所行藏”,“佛譬喻”;在汉译中,佛譬喻是编入“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药事”中的。“佛法”既通于声闻(缘觉)、菩萨、佛,称之为“藏教”,应该比“小教”好些。贤首的小教,就是十宗中的前六宗,从犊子部的“我法俱有宗”,到一说部的“诸法但名宗”。在这里可以看出:天台的藏教,主要是依三藏说的;贤首的小教,重于佛教界的事实。小教──六宗是部派佛教,不能代表一味和合的原始佛教。“小教”与六宗,显然的不如称为“藏教”的好!
天台的“通教”与“别教”,与“初期大乘”及“后期大乘”相当。天台家用一“通”字,我觉得非常好!如般若波罗蜜是三乘共学的。阿罗汉所证,与菩萨的无生忍相当,只是菩萨悲愿深切,忍而不证吧了。大乘经广说空义,每以声闻圣者的自证为例。“般若经”说:声闻而证入圣位的,不可能再发菩提心了,这是通前(藏教),只剩七番生死,不可能再历劫修菩萨行。但接着说:“若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我亦随喜,终不断其功德。所以者何?上人应更求上法”。这是可以发心,应该进向大乘了。从思想发展来说:无我我所就是空;空、无相、无愿──三解脱门,是“阿含经”所说的。部派中说:十方有现在佛;菩萨得决定(无生忍),能随愿往生恶趣;证知灭(不生不灭)谛而一时通达四谛;人间成佛说法是化身:“初期大乘”不是与“佛法”(藏教)无关,而是从“佛法”引发而来的。发扬大乘而含容传统的三藏教法,正是大乘初兴所采取的态度。“初期大乘”多说空义,而空的解说不同,如“涅槃经”以空为佛性,这就是通于“别”“圆”了。“通”是“通前藏教,通后别圆”,在印度佛教史上,初期大乘法,是从三乘共法而通向大乘不共法的关键。天台所说的“别教”,是不共(二乘的)大乘,菩萨特有的行证。别说大乘不共的惑业苦:在见思惑外,别立无明住地;在有漏业外,别立无漏业;在分段生死外,别立意生身与不可思议变易死,所以天台宗有界内生死、界外生死的安立。“初期大乘”说真谛与俗谛,缘起幻有即空性。“后期大乘”说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以空为有余(不了义)说,别说不空──中国所说的“妙有”,天台称之为中谛,那是别教了。这些,正是“后期大乘(经)佛法”的特色。
贤首的五教,仰推杜顺的五种观门。第二“生即无生门”,第三“事理圆融门”,大体与天台的“通教”、“别教”相近。五教与十宗相对论,始教是一切皆空宗,也与通教相同。但贤首于始教中,立始有──相始教,始空──空始教,这才与天台不合了。天台重于经说;智者大师在陈、隋时代,那时的地论师说梨耶是真识,摄论师说梨耶通真妄,都是别教所摄的。贤首的时代,玄奘传出的“成唯识论”(与“地论”、“摄论”本属一系),对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佛性,解说与经义不同,贤首这才把唯识学纳入始教,分始教为始有与始空。贤首的终教,是说一乘的,一切众生有佛性的;而“成唯识论”说有定性二乘,还有无(圣)性的一阐提人,与贤首的终教不同。贤首的终教,多依“起信论”,真如受熏,也就是以真如为依而说明染净因果;“成唯识论”的染净因果,约生灭的依他起性说,这又是主要的不同。与终教不同,于是判玄奘的唯识学为“相始教”,还贬抑在“空始教”以前了。唯识学说:一切法空是不了义的,说依他、圆成实性的有性;“摄大乘论”立十种殊胜,也就是十事都与声闻不同;一切唯识(心)所现;二障,二种生死,三身(四身),四智,一切都是大乘不共法门。而且,不但说一切法空是不了义的,更说到如来藏为真如异名,心性本净(即自性清净心)约心真如说。在佛教思想史上,这无疑是“后期大乘佛法”,比一部分如来藏经,还要迟一些。不过,这一系的根本论──“瑜伽师地论”,申明三乘法义,推重“杂阿含”为佛法根本(如“摄事分”),与说一切有系──有部与经部有关;以生灭的“虚妄分别识”为染净所依,不妨说离“佛法”不远,判属始教。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佛性,这一系(终教)经典的传出,比无着、世亲论要早得多;而“如来藏藏识心”,“宝性论”的“佛界、佛菩提、佛德、佛事业”,真常唯心大乘,恰是在虚妄唯识(心)论发展过程中完成的。所以,如分“别教”为二类,真如不随缘的,如虚妄唯识论;真如随缘的,如真常唯心论,似乎比贤首的判虚妄唯识为始教,要来得恰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