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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还是山:南北和他的现代禅诗探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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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植是横的。我国自五四以来,思想文化上的主流,基本是向西方横向移植过来的,无论社会制度还是文化观念,盖无例外。在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歌方面,更是以欧美的诗歌方式为方式,以翻译体的欧美语言为语言。这对于打破已经僵死的中国文化局面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一些优秀的东西也给丢掉了。比如禅,禅的自由和空灵。
  我想,作为现代诗歌的一种探索,我的努力就是将这一纵一横交叉起来,形成一个点。这个点就是现代禅诗。它有着民族性悠久的传承,有又着欧美的现代表现形式。
  它们的交叉也不是一种偶然,更不是人为的捏合,而是由它们自身的共性所决定。禅的本质是自由,是反偶像反权威的,是永远具有探索精神的。现代诗歌的自由和民主意识,正好印合了禅的这个特征。


  之二:现代禅诗和新禅诗

  几年前,我曾在一个僧人主办的基金会待过半年时间。
  这个僧人本身没有多少文化,读写能力都有限,但却很有文化眼光。他知道要想在教内教外立得住脚,实现自己的远大目标,不从文化入手是不行的,因为佛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一种思想。于是,他募资办了一份小报,每月出一期。又办了份杂志,每季度出一期。小报主要的功能是报道基金会的情况,当然最主要是报道他这个会长的情况,造一些歌功颂德的舆论。杂志却不同,虽然每期的开篇都是由弟子代笔的会长开示文字,但里面的栏目,却是以文学样式为主,其中一个栏目就叫“新禅诗”。这也是他眼光不同他人之处。他在自己座下,不惜代价的网络了几个不但有野心,还颇有见识才华的弟子。由于近水楼台的关系,加上创刊之初,能用之稿不多,所以,在创刊号上,我的禅意散文和诗歌,也就排列其中,成为最早的作者之一。
  当时,我对“新禅诗”这一说法,是很认同的。它是基于中国的旧体禅诗而言的。用新的,现代的诗歌形式和技巧,来表达传承久远的禅的空灵脱透之思想情趣,“新禅诗”的确说明了它与旧体禅诗的不同。但当我后来视野逐渐开阔,接触到西方,特别是美国如加里•施耐得等诗人写作的禅意诗歌时,我就无法再认同这个说法了。因为这个概念太狭小了些,它只看到了中国,没有看到世界。禅自上世界在欧美流行并不断升温以来,对很多那里的诗人作家都产生了极大影响,不但改变了他们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更改变了他们的诗歌方式。
  但欧美没有旧体诗和新体诗的明显分别,更没有旧体禅诗的存在,所以,要在世界这个舞台上去言说“新禅诗”,就有点词不达意。于是,我正式提出“现代禅诗”的概念。
  现代禅诗,它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


  之三:写什么和怎么写

  当然,这不仅仅是现代禅诗一家独自要面对的问题,应该说,是所有文学写作都要面对的共同问题,是老问题,但又是必须时时解决的新问题。它与写作这种劳动如影随形,只有真正融入其中的大觉者,才不用再去理会。因为他们已经进入身心的自由、自然状态。他们是已经渡过了河的少数人,船筏已在身后,船筏留给后来的渡水者,而对他们自己则不再有意义,是可以也应该忘却和丢弃的东西。
  那么,现代禅诗在写作题材上有没有什么限制呢?我看是没有的,也不应该有。这是依据禅本身的性质来决定的。禅既然是佛性的一种特别体现,是无所不在,深入人心和海洋,涵盖天空和大地的,那么,又能有什么是它所不能进入和需要回避的呢?当然不会有。但人们往往有一种误解,认为禅诗所表现的题材,应该是寺院、僧人、佛典故事,又或者是自然山水之类。这仅仅是从历代诗人选取题材的频率上来看的,仅仅是一种现象,绝非本质上的要求。的确,古今中外,成功的禅诗在取材上大都与寺院、僧人或自然山水这些对象相关,但这只是一种方便和习性,不是必须和必然。我认为,你写爱情,写婚姻,写凶杀,写死亡,写吸毒,写战争,写贪污腐败,都可以写出禅意。不要把禅高出世间,远离人间烟火,对人世间的丑陋和肮脏视而不见,那不是佛陀慈悲救度的本怀思想。中国禅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离世间觉”。是介入,是引领,不是远离和逃避。
  既然什么都可以写,那么,怎么写的问题就显得无比重要了。你若是一个禅者,你就会自然而然的以佛陀的悲悯、无常、平等之心去体察,用禅的空灵、超越、自由思想去悟解,从而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一个观照角度的问题。站在善和爱的角度,你看到善和爱;站在真和美的角度,你看到真和美;而站在丑和恶的角度,你就会只看到丑和恶。
  禅者的眼中,时时看到的更多是无常,是世间万物无时不在的变化。
  禅者也会时时告诫自己和他人,痛苦和欢乐,都是人生之树上的必然之果。不同的果是不同的因导致的。不同的种子,不同的土壤和温度,导致不同的枝干和花色,最后才结出不同的果来。花有不同,果也就有别。
  古人说,诗言志。但禅诗在历史上不但言志,还有一项功用,就是说教和布道。只是,我觉得现代禅诗应该尽量避免启用这项功能。我不赞成单纯的枯燥说教,所以也就极力反对那种道貌岸然的语言方式。我想,还是要有情,情理交融,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感悟到真理。
  禅和诗都是悟的结果,都要有灵感才能找得到。


  之四:禅,禅入,禅意

  禅,禅入,禅意,文字般若。
  其实,这对于一个诗人而言,是一件事情的不同阶段而已。是一个开始后抵达的过程。
  禅本身是一种存在。但这种存在又是那么的独特,像空气,像风,还像水。
  它们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认识。
  空气无处不在,你呼吸,你触摸。但你身在其中,被包含,却又对它几乎忘记。
  风是空气的一种运动形式。只有这时,人才能看到它的面目和形体,但它依然“托物言形”,你看到树木摇曳,尘土飞扬;看到大浪汹涌,乌云翻滚。于是你说,看,那是风,是风在动。它无形,却又有形。有形,却又无形。它不能树立一个永久的标本给你触摸和收藏,所谓“雁穿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过竹林,风过而竹不留声”。它只是在有无之间,给出你一个巨大的想像和意识空间。
  水不是空气,但和空气相关,有异处也有共性。水的最大特点是“因物赋形”。它本身从不固执于一种形貌。入于沟渠,便成江河。聚于凹处,便成湖海。遇热升空为雨雾,逢冷落地成冰雪。我想到老子的“上善若水”,以为善应该像水那样,形变而质不变。禅也像水一样,是因机化导的,为召唤迷路者而不惜广开方便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