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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密二宗关系述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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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种种奇迹当是其神通所致。而灵坦一出家即随荷泽神会,是他的嫡传弟子,也就是慧能的再传,故灵坦的神通别无其它来路,是为顿禅所固有。若此,则与三密所致亦可谓殊途同归。就此,太虚大师解道:
   禅宗得此位之圆悟,或己由行证工夫而当在观行位之上也。开此圆解而起圆修,自与无此圆解之支支节节等修行永别。所谓圆人用法,无法不圆,始一茎草,作丈六金身,至此位即可据佛位行佛事,故曰即身成佛。
   就此也可归纳为“依诸法实相身而大彻悟曰即身成佛(注:太虚:《论即身成佛》,载《密宗思想论集》,第154、156页。)”。当然太虚是从佛教判教圆义的立场上说的,但由此亦可见禅、密二宗异曲同工之一斑。
   对“见性成佛”的认识,是建立在佛性或法性对众生的意义有着相同理解的基础上。就密宗而言,大日如来作为法身佛,为万物众生之本体。而禅宗深受《楞伽经》和《大乘起信论》等真常佛性说的影响,具有与密宗相似的本体观。人之本性源於法身本体,“譬如其雨水,不从天有,元是龙王於江海中将身引此水,令一切众生、一切草木、一切有情无情,悉皆蒙润,诸水众流,却入大海,海纳众水,合为一体”。(注:《坛经》,郭朋校释本,第54页。)玄觉的《证道歌》更是说得明白:“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来合;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业。”此歌之作有的学者认为是“盖玄觉一见慧能而心机一转,抛却从前之智解也”,(注:忽滑谷快天:《中国禅学思想史》第三编第五章,第158 页。)即《证道歌》确是宗旨慧能的。但诸如“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来合”等观念同样也可做实施三密的根由。由此可见,虽然禅密二家对本体如何的见解有所不同,但对人的生身与本体上存在的那种联系却有着上述相同的肯定。
   上述的那种一致不仅为“见性成佛”,同时也为“即事而真”的理念提供了基础。对密宗来说,事相即是真相,现象即是理体。即事而真,肉身才可以通过三密加持而成佛。此是众所周知的密宗通理。其实禅宗也是主张这个道理的,如马祖道一就主“随处任真”,云:“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菩提道果,亦复如是。”(注:《祖堂集》卷十四《江西马祖》。)《临济义玄语录》亦云:“随处作主,立处皆真。”所谓平常心即道的说法,也是凭着这个理念产生的。
   其次,禅密双方对语言的功用都有着深刻的理解,可以说是相反相成。语言文字是思想的载体,理的载体,同样也是法性的载体,故密宗认为文字符号能代表着它们,象征着菩萨、佛、乃至大日如来法身,法性等等也就可从语言文字处来。阇那崛多所译《观察诸法行经》卷二《先世勤相应品第二》云:
   为众生说法,得十六字门所出陀罗尼。何者是彼十六种陀罗尼?所谓阿字不生义故;波字最胜义故;遮字四实义故;那字知名色生义故;陀字调伏义故;沙字超过着义故;迦字不失业报义故;娑字诸法平等义故;伽字甚深义故;他字势力义故;阇字超过生老死义故;车字断烦恼无余义故;蹉字高出义故;诧字住义故;嗏字老化边地弥黎车义故(原注:梵本亦少一字)善家子,此是得十六字所出陀罗尼,名得陀罗尼。
   如上所述,所谓陀罗尼,甚至是曼陀罗都是广义的语言符号。按密宗教义,它们是大日如来所说的甚深密法,具有无比的神力。所以“佛告文殊师利:一切诸法入於字母及陀罗尼文”。(注:僧伽婆罗译:《文殊师利问经》卷上《字母品第十四》。)又如鸠摩罗什所译《佛说华手经》卷十《法门品第三十四》云:
   如来以语言文字分别解说坚意,阿字门入一切法。以阿字门分别诸法,先入阿字门,然后余字次第相续。是故言从阿字边变出诸字,从诸字边会成诸句,以诸句故能成诸义,是故如来说阿字门入一切坚意。
   此则是进一步把语言文字的生成力上溯到原始的发音“阿”,并最后把“阿”字看作是大日如来的“体”,即“所谓阿字者,一切真言心,从此遍流出,无量诸真言……由彼本初字,遍在增加字;众字以成音,支体由是生,故此遍一切,身生种种德”。(注:《大日经》卷五《阿阇梨真实智品第十六》。)这种上溯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人的语言文字是有界限的,而元始之音作为语言的母体就有无限的生成力,它在生成语言的时候也就生成了本体和万物(注:也有的学者指出,四瑜伽法之二的“离戏瑜伽,以一切语言文字,均为戏论,若似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见陈道沛《基督教与佛教》,宗教文化学会1973年版,第133页。)。此也即所谓“‘阿’字者, 即言生处”(注:阇那崛多译:《大威德陀罗尼经》卷十三。)也。
   禅宗则是以另一角度来看待语言文字与本体的关系。禅宗自“达摩西来,不立文字,单传心印,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注:(宋)陆庵:《祖庭事苑》卷八。)众所周知,这是禅宗的宗旨。然其所以不立文字,当是其认识到,语言文字既然作为思想的载体,对人来说,语言的界限也就成了思想的界限。人的语言既然有限,人的思想认识也就是有限的了,故不能领会本体佛性无限之真谛。於是,“以文句为支离”,(注:(明)宋濂:《金华安化院记》,载《芝园前集》卷七。)禅宗的公案禅谶就是这种思想下的产物,实质上也是企图用最广义的语言符号形式,包括拈花微笑棒打呵喝,来突破一般语言的局限,以认知本体。其中,以慧寂等为着的沩仰宗用所谓“九十七种圆相”的符号来表示教理,更是和陀罗尼相差无几。此即是所谓“如来有意传妙道,力持至德,万劫而遥付法印,一念而顿授法身”。(注:张说:《唐玉泉寺大通禅师碑》,载《全唐文》卷二三一。)印顺法师就此解说道:“‘意传妙道’就是‘心传’。在‘密意’开发,‘顿入法界’的过程中,有师长的加持力(‘力持至德’),好像师长将自己心中的证觉内容,投入弟子心中一样。这是语言以外的‘心传’。”(注:印顺:《中国禅宗史》第八章,台中广益印书局1971年版,第386、387页。)故就此亦可以说:“大手印之与禅宗,其相同之点,约为十之七八,”(注:刘锐之:《诸家大手印比较研究》,载《密宗仪轨与图式》,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9年版,第327页。)由此可见,禅、 密二家都看到了语言符号的功能以及一般语言的局限,虽然他们在认识语言的思路上有着差异,但对语言问题的共同强调,却是其他佛宗所远远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