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五部遗教》
《五部遗教》属藏传佛教宁玛派伏藏文献,传说是由莲花生大师等人秘密伏藏的,几百年后由掘藏师掘出,向世人传授。宁玛派伏藏文献种类繁多,为该派教法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的《柱间史》、《五部遗教》、《莲花遗教》等因着重讲述吐蕃佛教史而在学术界有较高的知名度。
《五部遗教》分《鬼神遗教》、《国王遗教》、《王妃遗教》、《译师班智达遗教》、《大臣遗教》五大部分,据每部的后记,皆由掘藏师古日邬坚林巴掘出。《鬼神遗教》后记云:“火阴猪年(1347年)虎月十五日晚,从布察色康林(桑耶寺一佛殿名——译注)的右门乌龟底下,由我扎堆雅欠巴邬坚林巴带贡噶慈成掘出,有黄纸一卷。”①《国王遗教》后记云:“由古日邬坚林巴迎请于善业究竟广弘洲(桑耶寺一佛殿名——译注)。”②《王妃遗教》后记云:“从三界铜殿洲(桑耶寺一佛殿名——译注)由化身邬坚林巴迎请。”③《译师班智达遗教》的后记中没有说明掘藏的地点。《大臣遗教》后记谓:“由古日邬坚林巴掘于雅隆水晶岩洞中,有一黄色纸卷。”④《宁玛教派源流》中对《五部遗教》的出处亦云:“从桑耶寺石塔中请出《国王遗教》十九章,从广善响铜洲请出《译师班智达遗教》三十五章,从水晶岩请出《大臣遗教》三十二章,从三界铜殿洲请出《王妃遗教》二十一章,从布察色康林请出《鬼神遗教》二十四章。”⑤与《五部遗教》后记中的记述大致相同。
古日邬坚林巴是位著名的掘藏师,其事迹见于《宁玛教派源流》等藏文史著中。据载他是约日扎浦雅杰地方人,密号“却珠杰波”(胜成就王),生于藏历水阴猪年(1323年),从小获得密咒传承,并精通历算、医药等学科,23岁时开始掘藏活动。邬坚林巴所掘伏藏中以《五部遗教》最为著名。
《五部遗教》主要讲述赤松德赞赞普时期,莲花生大师等在吐蕃弘扬佛教的历史以及莲花生对未来的预言。除佛教外,尚包括吐蕃的政治军事制度等方面的诸多内容,所涉及的历史事件,自吐蕃王朝迄于13~14世纪。从《五部遗教》的内容分析,它是一部汇编著作,根据社会上流传的有关吐蕃的故事、遗留的有关佛教的古文献(包括发掘出的伏藏文献)等,依照一定的编排体系编纂而成,重点突出莲花生大师的功德和宁玛派的教法,宣扬宁玛派。以此判断,《五部遗教》大约成书于14世纪。《五部遗教》历来受到宁玛派的珍视,认为是一部神奇的文献,相信藏传佛教史上的许多重大事件在《五部遗教》中早有预言。但是,《五部遗教》的有些观点也遭到别派学者的质疑,格鲁派高僧松巴堪布将此类批评收入他编的《如意宝树史》,可以参考。⑥从有关禅宗的记述看,《五部遗教》中确实保存有原始材料,有其史学和宗教学的研究价值。
二、摩诃衍传教的内容
在《译师班智达遗教》和《大臣遗教》的部分章节中记述有摩诃衍所传禅宗,内容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并可与汉文资料相印证。
1、宣传禅宗“教外别传”的特殊性
禅宗史中常言释迦佛以拈花微笑的方式将正法眼藏传于弟子迦叶,之后代代祖师相承,直至菩提达摩渡海来华。禅宗乐于标榜本门特殊的传承方式,以便有别于其他宗派。到了唐代,禅宗南北二宗皆重师承,各以正宗自居。摩诃衍也不例外,他也十分看重教祖的传承,宣传自己是正宗传人。《五部遗教》中出现最多的两位祖师是禅宗的西天初祖迦叶和东土初祖达摩,《大臣遗教》第11章《佛法顿悟》中讲顿门一派的历史,就以迦叶为主。第12章《渐门渐悟》中亦云:“世尊入涅槃时,为断除求问者的疑惑,讲《涅槃经》,是为末后所说法。将众多喻义授予迦叶,此后达摩多罗等汉地七化身相承,此后传至和尚摩诃衍。”⑦此中“喻义”之说源于《涅槃经》(卷2),对此《传法正宗记》云:“付法于大迦叶者,其于何时,必何以而明之耶?曰:昔涅槃聚会之初,如来告诸比丘曰:‘汝等不应作如是语,我今所有无上正法,悉付嘱摩诃迦叶。是迦叶者,当为汝等作大依止。’此其明矣。”⑧因迦叶被视为禅宗西天初祖,引迦叶之事,以表明禅宗是释迦正传,因此《五部遗教》中迦叶受教的文字必来自于吐蕃时代的禅宗文献。
对汉地的七位祖师,禅宗南北各宗说法不同,按北宗的说法是达摩、慧可、僧璨、道信、弘仁、神秀、普寂和义福(后两位并列)。摩诃衍在《顿悟大乘正理决》中也追述其师承,提到了降魔、小福、大福等上师给他“教示大乘福门”,其中降魔即降魔藏(事迹见《宋高僧传》)是神秀的弟子。戴密微认为大福可能是义福,小福可能是惠福。如此,摩诃衍的这两位上师皆为神秀弟子。从《五部遗教》看,摩诃衍以禅宗第人代传人自居,说明他的正统性和权威性。
《五部遗教》中也有一段有关菩提达摩的记述:“迦叶顿悟大众部,传至亲教师菩提达摩多罗,渡海至东方汉地名‘梁广’,与汉帝萧衍相会,知(帝)不解圣义。至‘喀拉曲’,比丘可师、流志(应是菩提流志——译注)、甘朵等妒忌,流志向亲教师进毒六次,但不能伤害。后来未得付法之人,于汉地示现去世相。后事善洁后,一位名‘云’的商人(应是僧人——译注)从印度向上方行来时,于名为噶热玛邓山的山顶上与亲教师菩提达摩多罗相会,(见菩提达摩)手持一只鞋子,商人于此详聆教诲。商人返回汉地后,详述(达摩)所说,遂开其坟墓视之,惟遗一鞋,汉地众人因此说(达摩)是圣者。”⑨《五部遗教》中这段对达摩的记述,与《续高僧传·菩提达摩传》相比,语焉不详,前后不甚联贯,显见编入此书时文字多有脱漏,但也勾勒出了菩提达摩一生的大致轮廓。以此推测,摩诃衍等人曾对东土初祖的事迹大为宣扬,还译成了藏文。
摩诃衍之所以大肆宣扬迦叶与达摩祖师,因二者俱系印度人,这既有利于禅宗的传播,也有利于与印度法师间的论战,反对者不能说禅宗是汉地的产物,而是源自于佛教圣地。除师承外,摩诃衍等人也宣扬禅宗法门的优越性,《五部遗教》中有这方面的记述,如对顿门和渐门作比喻说:“登须弥山顶一览无余,而小山顶上则不能见须弥;渐悟者如同水沟中的小鱼,顿悟者如大江中的鱼……”⑩再如强调顿门派的“十种优越”时说:“因方法的差别,顿门优越;因入规的差别,顿门优越;因行的差别,顿门优越;因禅定的差别,顿门优越;转变分别心方法的差别,顿门优越;净治障蔽的差别,顿门优越;修习的差别,顿门优越;资粮的差别,顿门优越;证悟的差别,顿门优越;利众的差别,顿门优越。”[11]皆在说明禅宗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