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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宗的禅(禅修菁华三)〖圣严法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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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一日,宣鉴去见沩山灵佑,来到法堂,从东至西,从西到东,看了一篇,便说:“无也、无也!便走出去了,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说,不得如此草草,当具威仪,再入相见,才跨进门,提起坐具,便唤“和尚”,灵佑拟取拂子,宣鉴便是一声喝,拂袖而出。沩山于当晚便向大众宣称:“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也。”

  1、无心无事:宣鉴的确非同常人,他多以棒打接引后学,并以菩萨作比担屎汉,唤佛为老胡屎橛。反覆地宣他说他“无心、无事”即是禅的主张,例如他曾开示大众:

  “诸子,莫向别处求觅,乃至达摩小碧眼胡僧,到此来,也只是教你无事去,教你莫造作,著衣、吃饭、尸屎、送屎。更无生死可怖,亦无涅盘可证,只是寻常,一个无事人。”

  2、呵佛骂祖:这是一种破除经教名相、知见执着的方法,试看宣鉴的作用语,极尽锋厉之能事。

  比如他说:“这里佛亦无,祖亦无,达摩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屎汉,等妙二觉是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四果、三肾、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得也无,佛是老胡屎橛。”

  “仁者,莫求佛,佛是大杀人贼,赚多少人,入淫魔坑;莫求文殊、普贤,是田库奴!到处向老秃奴口里,爱他涕吃,便道我是入三昧,修药积行,长养圣胎,愿成佛果。如斯等辈,德山老汉见,似毒箭入心。”

  “诸子!老汉此间无一法与尔诸子作解会,自己亦不会禅,老汉亦不是善知识,百无所解,只是个屙屎、送尿、乞食、乞衣。”

  3、一切放下:宣鉴教人用功的方法是:

  “莫用身心,无可得,只要一切时中,莫用他声、色,应是从前行履处,一时放却,顿脱羁,永离盖缠。一念不生,即前后际断,无思无念,无一法可当情。”

  (十一)临济义玄——义玄(?——八六七)是黄檗希运的法嗣,是临济宗的第一代祖师,他的门风,与德山宣鉴非常类似。

  1、义玄吃了三顿棒:他依止黄檗希运,经三年,便受第一座陈尊宿劝告,去向希运请问:“如何是佛法的大意?”但是他的话声未了,便挨希运一顿打,陈尊宿令他再去问,结果又挨了一顿打,如此,问三次,挨打三次。他觉得和尚打他,必有深义,但他自恨障缘太重,不能领悟,所以向希运告辞他去,希运告诫他,只许到马祖道的一嫡法孙大愚禅师处去。他问大愚:“我义玄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吃棒,不知我义玄有过无过?”大愚听了,便对义玄说:“黄檗恁么老婆,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义玄听了,便于言下大悟,而说:“黄檗佛法无多子。”大愚问他:“见了什么道理?”他竟在大愚协下击了三拳。回到黄檗希运处,说明了经过情形,希运说:“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打)。”义玄则接着说:“说什待来,即今便打。”随后便给希运一掌。由一过样的开端,使得义玄的宗风,活用禅机,棒喝并行,大有龙腾虎贲的气象。例如《天圣广灯录》卷十关于义玄,有如下的记载:

  师问僧:“其什么来?”僧便喝,师便揖坐,僧拟议,师便打。

  师见僧来,便竖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见僧来,亦竖起绅子,僧不了,师亦打。

  其他,义玄呵佛骂祖、抨击诸方宗师无禅可学、主张无事休歇等点,均与宣鉴雷同。

  2、临济四喝:常说德山的棒,临济的喝,用他“喝”的道理也各有不同:

  师问僧:“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僧拟议,师便喝。

  可知一喝之中,有死有活,有擒有纵,何上止是宝剑与狮子,应该是有喝有用,千喝行用。如是瞎眼禅师,东施效颦,胡喝乱用,便要被义玄骂为“不识好恶的秃奴”了。

  (十二)洞山良价——良价(八0七——八六七)及其弟子曹山本寂(八四0——九0一)是曹洞宗的创始者,良价的禅风,虽不行棒,却能以一句话将人问杀:虽不放喝,却能以一言破众魔之胆。他以体用宛转,事理双明,森罗万象,而见古佛之家风,坐、卧、经行,蹈绝对之玄路。以潜行密用,如愚如鲁的主中之王,为其修行要诀。他参云岩山的昙晟,闻“无情说法”之义而大悟,悟后有诗:“也太奇也太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良价的思想,见于他的〈玄中铭〉及序,序中有云:

  “窍以绝韵之音,假玄唱以明宗;入理深谈,以无功而会旨,宛转偏、圆,亦犹投刃挥斤,轮扁得手,虚玄不犯,迥互傍参。寄鸟道而寥空,以玄路而该括。然虽空体寂然,不乖群动,于有句句无句,妙在体前;以无语中有语,迥途复妙。是以用而不动,寂而不凝。清风偃草而不摇,皓月普天而非照。”

  铭文极具文艺手笔,道出他的所见,比如“太阳门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时时九夏。”“露地白牛牧人懒放,龙吟枯骨异响难闻;木马嘶时何人道听,夜明帘外古境徒耀。”“举足下足鸟道无殊,坐卧经行莫非玄路。”“先行不到末后甚过,没底船子无漏竖固。”等句,均是极高禅境的表现。

  良价尝说:“我有三路接人:鸟道、玄路、展手。”鸟行于空,所以其道无迹可循。玄路是指玄中之玄(〈玄中铭〉序有言:用而无功,寂而虚照,事理双明之意谓之玄),主中之主的向上一路,展手是展开双手接引学者,直入不生不灭的甘露门。可见其宗风,与临济义玄颇不相同。

  (十三)赵州徒谂(七七八——八九七)是南泉普愿的弟子,自幼出家,沙弥时代即受普愿器重,八十岁,始往山东直隶的赵州城东观音院,生活枯淡,住院四十年,未尝有一封信将他的清苦告知檀信。

  1、三种态度接见访客:《景德传灯录》卷十载,有一天真定府的元帅王公来访,从谂坐在禅床说:“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王公更加礼重。第二天公令其部将前来传话,从谂却下禅床来接待。等传话的人走了后,侍者问他:“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今日将军来,为什么下禅床?”从谂答称:“这不是你能知道的,第一等人来,禅宋中接待;中等人来,下禅床接待,末等人来,三门外接待。”

  2、不二之大道:据《古尊宿语录》卷十三所载,有如下数条,可以见到从谂的思想:

  (1)问:“如何是佛,如何是众生?”师云:“众生即是佛,佛即是众生。”

  (2)上堂云:“此事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老僧把一枝草作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作一枝草用。佛即是烦恼,烦恼即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