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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同注4,页146。
7. 傅伟勋,〈中国大乘佛学继承课题的我见〉(《从创造诠释学到大乘佛学》,东大图书公司,1990),页141。
就佛教的信仰内涵来说,原本就是一个「整全的多层远近观模式」,从自性的证悟与体验中,摆脱了教义形式的独断性与宰制性,直接融贯于身心统一的悟境之中,任何教理的义理系统,都以整全的形态汇合于修身的实践上。在信仰上,终极真实与终极目标,是同时具足圆融的,各宗派的教理系统,只是以多层远近观的方式契合于本心的妙觉体证。信仰的体证与教理的分判,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信仰是工夫的实践,教理则是工夫的诠释,一个内在的体证,一个是外在的程序。内外是相互连续,又可以各自独立?#092;作,导致信仰与教理的分离。
「从终极关怀到终极真实」是纯粹从真理的论述形式来探讨佛教的生死智慧,是以客观学术的立场来贞定各宗各派的各种外在程序的论理形式。就佛教的佛法体验来说,原本就是要摆脱外在的程序,离开各种知识性与理性的工具,直接来自于心灵的净化与证悟[8] ,是建立在圣谛的实证成就上,至于外在的学理论说并非佛教原来传法的本义。傅伟勋对于佛教这种信仰的特质与精神是有所了解的,但是认为佛教兼具有哲学与宗教的双重功能[9] ,也有必要从哲学的立场,对佛教的各种「终极真实」的义理系统,进行不断探索与不断描述,也可以由这种学术的途径充分彰显出佛法重重无尽的真空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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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Sri Dhammanada ,释印海、张大卿合译,《佛教徒信仰的是什么》(慧炬出版社,1986),页42。
9. 同注2,页20。
故傅伟勋认为对佛教终极关怀的学术性研究是首务之事,强调对佛法的真实内涵要有如实的契应。傅伟勋对于「终极真实」的学术探讨,分成了两个不同的研究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从超形上学的无待绝对境界,去面对不可思议、不可言诠的佛法,领悟佛法的最胜义谛;第二个层次是从知识论的建构形式,去面对善巧方便而可思议、可言诠的佛法,掌握到其对机说法的观念系统[10] 。傅伟勋重视佛教终极关怀的学术研究是有时代性的意义,希望现代佛教能针对新社会的文化现象,创造出附有新意的终极关怀。
这种学术性的反省,也是针对佛教内部现代化的冲击而来,首先是各种宗派的教义冲突与相互排斥的对立困境,其次是当今佛学思想中客观研究与主观信仰间论理的冲突,以及彼此间各种不相应的矛盾僵局[11] 。这些问题不可能纯从宗教信仰的角度就能解决,必须回到哲学的学术领域,将信仰内省自觉的工夫境界与如实知见的哲理诠释再度地结合出来,能应对现有庞大复杂的各宗各派教义,发展出相应的学术性判教系统。
「教相判释」简称「判教」或「教判」,是中国佛教自南北朝以来盛行的学术传统,将各类佛经加以分类,以及针对其究竟、了义的程度,加以深?#092;不等的判别。问题是各家的判教系统大多是为了凸显自宗在佛教义理中的殊胜地位,难免也众说纷纭而莫衷一是。傅伟勋根据其「批判的继承与创造的发展」的学术主张,建立了「新时代大乘佛学判教十义」,简称为「新十义」,其内容为:究竟平等义、方便善巧义、教理圆摄义、真空妙有义、二谛融通义、修证一如义、本心本性义、实存主体义、自证独特义、机缘相应义等[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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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同注2,页21。
11. 蓝吉富,《二十世纪的中日佛教》(新文丰出版公司,1991),页86~89。
12. 傅伟勋,〈大乘各宗教相判释的哲学考察〉(《从创造诠释学到大乘佛学》),页168。
傅伟勋的「新十义」判教理论,是建立在「整全的多层远近观」的基础上,跳过所有大乘宗派,以超然的态度重新进行教判,藉以批判地继承并创造地发展大乘宗派[13] 。傅伟勋的这种学术关怀来自于对佛教的深层感情,认为新一代的中国学者能否公平客观地重新评价大乘佛学的功过得失,关心佛教发展的哲理探讨,从中?#092;求现代化的思想创新或理论突破,重新发现并显扬中国佛学的永恒意义与价值[14] 。
傅伟勋所谓的理论的突破,来自于其自创的「创造诠释学」[15] ,认为是一套适用于诠释中国哲学与思想典籍的方法论,是专为缺乏高层次方法论反思的中国思想传统而设法建构的。傅伟勋对于他这一套方法论是相当有信心,是从现象学、辩证法、实存分析、日常语言分析、新派诠释学等西方哲学方法论中过滤而出,虽然吸收了海德格到伽达玛的新派诠释学理论探讨的成果,但过滤了其特定的哲学观点,彼此间在进路上大异其趣[16] 。傅伟勋希望以这样的方法论来面对佛学传统的时代课题,贯通佛教终极真理的探求,展现出佛教在现代化过程中自我充实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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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同注12,页187。
14. 同注7,页122。
15. 「创造的诠释学」(creative hermeneutics),傅伟勋最先在其英文论著中提出,1984年在台大哲学系以「创造诠释学」为题,作了专题演讲,后以中文发表了一系列相关论文。
16. 傅伟勋,〈创造的诠释学及其?#092;用-中国哲学方法论建构试论之一〉(《从创造的诠释学到大乘佛学》),页9。
傅伟勋的「创造诠释学」共分五层辩证的诠释步骤,第一、「实谓」层次:原思想家实际上说了什么?第二、「意谓」层次:原思想家想要表达什么?第三、「蕴谓」层次:原思想家可能要说什么?第四、「当谓」层次:原思想家应当说出什么?第五、「必谓」或「创谓」层次:原思想家现在必须说出什么?或创造的诠释学者现在必须践行什么[17] ?「创造的诠释学」重新探讨《大乘起信论》原典中蕴藏的多层义理系统[18] 。对于佛教终极关怀的基本观念──缘起说,也以这五大层次的诠释方法,标举出佛教的终极真实在学术研究上的整体面貌[19] 。
「从终极关怀到终极真实」就是要经由这种方法论的理路,来延续、继承、重建、转化或现代化佛教原有的思想传统,即不断地吸收新进而强有力的东西哲学方法论,对佛教义理系统不断地自我修正、自我扩充[20] 。傅伟勋对佛教的态度纯粹来自这种学术感情,始终认为佛教必须经由学术的继承与开创,才有能力与现代社会交流会通,显扬其原所具有的永恒意义与价值。其「整全的多层远近观」就是利用「创造诠释学」方法论,来旷观一切佛教教理,以类似判教的方式,一一安顿大小乘各宗教理相互涵摄与发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