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十异”的比较中,三论宗二谛义的殊胜义就明显地体现了出来。同时从他宗与三论宗的二谛义的不同之中,我们又可见同样的一个二谛,由于众生的态度,有时候变成“性实”,有时候变成“假有”。众生之病又从不出“性”、“假”二病。而执“性”、执“假”皆是迷妄,都是不了“性空缘起”的深义。而三论宗的二谛义,是建设在“因缘假名”上的,并不是站在实体观(性实)上的,所以依性空思想建立的二谛,是“缘起的二谛”。由此假名言教的二谛,欲使众生悟入中道实相的境界。所以从这来看二谛义,其不过是性空思想用来正确认识真理的方法而已。
这个方法,是始终立在性空基础上,展开否定性理论的辩证法(自己站真空无碍的立场)来应病与药,令人悟诸法实相理的。
因此,概要的说来,三论宗的二谛深义所以特别的殊胜,则不但在于它一方面可以消除执“性实”,另一方面可以弃掉执“假有”的有所得之病,而最主要的是若遗此二病,真理则显。
然而,真理(诸法实相)是超越了言语思虑的自然如实的,是无法加以形容、描述的。所以三论宗把二谛义的无穷意味展示出来后,为了进一步证实性空思想的殊胜,不得已乃立有“中”之一字,也就是使众生借言教二谛的方便而去体悟不可言说的实相原理。
正是根于在这个基础之上,由此才有性空思想之殊胜的二谛义。
约八不中道谈性空
由于于谛、教谛之二谛义把性空思想的意味具体的揭示了出来,所以,在言教的二谛义说尽了以后,那种既不是实有,又并非是实无的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真理(实相)就显了出来。
也正是出于真理(实相)既非有,无所能体现的,因此为了形象的表达它,所以只得强名为中道。这就是说,中是离有、无之偏邪才名为中。而中道即是指明,这种由二谛义显出来的真理(实相),既非有,所以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它、用比喻去形容它、用头脑去想象它,更不是用分别了知可得到它的,因此,只能通过直观去领会它。
而所谓直观,即是不带任何联想或推理去认识事物。因为任何事物一加分别,就会产生主观之肯定,而一经主观肯定,事物就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正由于真理不是靠肯定所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的,所以在详细论证性空思想所含蓄的无穷意义时,三论宗用“八不中道”来体现性空思想的甚深奥妙。
同时,八不中道作为二谛的引申,又是《中论》用来以破八为破一切以显第一义的。而所谓八不中道即是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去。三论宗的观点就是通过此八不来概括一切不。明一切不,就能达到毕竟空,达毕竟空则能知宛然有之中道,于此就突出了八不中道的功用,从而辩证地揭示了性空就是中道的原理。这个论断是怎样得来的呢?
在《中论》里面有四不生偈:“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知无生。”诸法非“自生”亦非“他生”。“自有”不得谓“生”,“生者”不得谓自,万法无自性故无自他之对立,无“自他”故无“自生”亦无“他生”,“自”既“不生”,“他”更不能生任何物。既无自他之因素,怎么能有“共生”!诸法虽是“不自生”、“非他生”、“不共生”又非“无因生”,“无因生”是和现实的因果律不符的。非自生、非他生、非共生、非无因生,由此四个否定的理论,即知诸法本来是不生的。
既然不生,何灭之有!不生不灭,所以称其为“空”,或称其为“中”。
《中论》还云:“诸法本不生,以无定性故,诸业本不灭,以其不生故。”诸法无自性故缘生不可得,所以说不生不灭。万象之因果律因缘之“有、无”悉皆不可得。《十二门论》云:“先有则不生,先无亦不生,有无亦不生,谁当有生者。”万象的究极,终找不到其“生相”,既无生相,所以说不生不灭。
而这不生不灭亦是性空缘起的根本,也正因为不生不灭才所以能归结到中道实相的原理上。故懂得一,万事毕。所以只要能豁悟此不生不灭的义理,其他“六不”即明,万象中道之理即显。
世相流转故不断,诸行无常故不常,万象是诸法故非一,诸相不可得故非异,三世不可得,前后不可得,所以说不来不去,《中论?观去来品》云:“已去无有去,未去亦无去,离已去未去,去时亦无去。”“去、来”是一种“动相”,动相的成立,须以空间、时间之二大形式为条件。
然有物质(色相)方有空间,有物质之变化始有时间,这是近代物理学的时空观,可是物质的“本质”究竟是不可得的。那末时间、空间即归幻有,既无时间、空间之本质可得,就无“来、去”之有,似有“来、去”者仅属动习性之幻有(遍计)而已。《中论?观时品》云:“因物故有时,离物何有时,物尚无所有,何况当有时。”这是表示时间相不可得的道理。因其物之本体不可得故,空间性也是如此的,物体不可得故空间即幻有,若无一异倒见,即无物体空间之有。万象无自性而不可得故“空”,空故万象无自性而因缘有。而毕竟空又宛然有的真空妙有的道理,是绝对中道的道理。
但这个中道的道理,又必须通过克服实有实无之“我”执,才能证入的,因此《中论?观有无品》云:“有若不成者,无云何可成,因有有法故,有坏名为无,人若见有无,见自性他性,如是则不见佛法真实义。”《中论观行品》还云:“若有不空法,则应有空法,实无不空法,何得有空法。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若复见有空,诸佛所不化。”由此论断,就说明了所谓性空思想的内含奥妙,就在于离四句,绝百非,超越有无,不执是,也不执非,由此则知八不即缘起,即性空,这样去领会,就是中道的直观原理。
然而,真正“中道”的原理,是无法形容的,因为语言性是不完全的,所以用语言所表达的中道是“言诠中道”,并不是“离言中道”本身的原理。中道的原理,虽是难喻,可是它确实是遍于现实世界之万象的,在现象的因果中,核心即是其寂灭之理。因此《中论》结论说:“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桨。”
宇宙的实相(本体)正是这个性空的原理,所以一切法以无性为性,而《金刚经》亦说:“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正因为实相以无相为相,法性以无性为性,因此它才能脱离一切分别戏论,而以“不”的态度来对待百是百非,而不是不非,即是平等。所以《金刚经》还说:“复次须菩提,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