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夏年先生则认为:
第一,学与修并不是互相对立的,而是互相联系和相辅相成,它们呈现出一体化的态势。“学”是知识和理论,要*“修”来验证和检验,因此学离不开修。“修”是实践与行动,要*“学”来作指导,因此修离不开学。它们之间的正确关系是,没有学就没有修,没有修也没有学,有学必有修,有修必有学,学里包含了修,修里包含了学,两者不能任意地人为割裂开来。任何理论和思想都要受到实践的检验,“学”的目的最终也是要受到“修”的验证,最后的结果将体现在“修”的当中。
第二,学与修始终处在一个不断变化和不断发展的动态过程。“学”是为了更好“修”,“修”是为了更高地“学”。理论上去了,实践的能力也会增强,因为理论指导实践,掌握 了更好的思想利器,才能更好地修行。同样,实践能力增强了,对“学”的理解自然会又上一个层次,因为理论来自于实践,修行者的认识水平势必也提高了。佛陀经常教育人们要懂得迷与悟只在剎那之间,这就是说,人的知识始终在不断地扩展、充实,认识的理论水平也在不断地总结和提高,实践的能力也在不断地增强,学和修始终是随着人的认识水平和实践能力而不断深化与发展的,并不是停留在某一个水平或层次上的“修”验证了“学”的知识,反过来“学”提高了“修”的能力,两者之间应该呈现出正比的关系,是良性地互动,所以,“修”的越好,“学”的也越高,换句话说,“学”的越好,“修”的也越强,综观历史上的佛门大德、善知识和当今的佛门高僧,他们之所以能够得到很高的众望,就是因为他们既有很高的修行,又有精深的学问。
第三,学与修之间有一个“度”的把握。所谓的“度”是说的适度,即在学与修两者的关系中,把握适度的关系才是最合理的。由于学与修是始终处在一个动态的过程里,因此不好被人们印证,也不好把握。有学无修和有修无学都是属于“度”的失衡的具体表现。掌握“度”的原则,应该是取佛教的“中道”认识,既不能偏于修的一极,也不能过于执着学的一端。而且正确地把握两者的适度发展,这是保证学修关系一体化的根本。
第四,学与修的关系要根据不同的条件,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对学与修的关系与评判,不能套用一种模式和一个标准,关键是每个人的自己的体会,犹如饮水,冷暖自知,切忌千人一面。在佛学院里,判别“学”,可以有一个坐标系与公共标准,因为知识的高低有差距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但对修而言,则要看是否做到发心和如法如律的生活,做到了,就有修,否则就无修。(〈当代中国佛教教育三题〉)
佛教的信仰核心决定佛教教育必以坚固受教者的信仰、树立正见为宗旨,但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却遇到了知识授受、学术活动与修行实证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的产生可追溯到禅宗“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教学主张,在现代佛教教育活动中,则表现为授受知识技能与修证课目的设置及谐调问题。我们认为,学与修的冲突在理论上是可以达到统一的。中国传统的教育理念总以“读书明理”,学问应落实到自家身心的受用上为根本,同样强调学问应落实到实践。“知”与“行”的问题,一直是儒家讨论的重点之一,虽然与佛教价值取向有层次上的差异,但在治学与修为的关系上,“行”是最终目的,“学”则为启发心智的前提。佛陀的教法本身是通过言教劝化众生入佛的,且有因根对机的不同施设,为“蠲除戏论”才设立“第一义悉檀”直接契入诸法实相。《维摩诘经》说:“言说文字皆解脱相。所以者何?解脱者不内不外不在两间,文字亦不内不外不在两间。是故舍利弗,无离文字说解脱也。所以者何?一切诸法是解脱相。”(观众生品第七)永明延寿也说:“内证自心第一义理,住自觉地,入圣智门,以此相应,名宗通相。此是行时,非是解时。因解成行,行成解绝,则言说道断,心行处灭。”(《宗镜录》卷三)延寿阐释“理入”与“行入”之间的关系时,更说:“以理导行,以行圆理。又菩提者,以行入无行。以行者,缘一切善法。无行者,不得一切善法。岂可滞理亏行,执行违理?”(《万善同归集》卷上)可见,解与行,理入与行入是相辅并行的,不可固执一端,况且没有起码的抽象思辨能力,又怎能认知理性思辨的佛法大海?有关“学”与“修”的矛盾问题,第四部分还当讨论,此不具述。
(2)教育方法问题:“研究”与“信仰”的矛盾
如何看待目前佛教教育中普遍运用的学术研究这一方法,一直是教内外争论的焦点之一。在一般的人看来,研究佛教或者佛学,不仅不是学佛人之本分,甚至是背离佛教信仰的做法。净因法师指出:
当今不少学者在研究佛法时确有不能解行相应之通病,正如太虚大师所指出的那样,“吾以之哀日本人、西洋人治佛学者,丧本逐末,背内合外,愈趋愈远,愈说愈枝,愈走愈歧,愈钻愈晦。”佛教教育并不是要培养那种言端笔下谈玄说妙、口若悬河的知解佛教徒,禅宗把这种类型研究佛教的人士称之为口头禅、文字禅。然而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因此全盘否定佛学研究之价值。我们必须清楚地意识到佛学研究与学佛之间确有其互动关系。
他认为,首先,佛学研究是学佛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佛陀把学佛归纳为闻思修三个步骤,佛学研究应为前两个步骤--闻与思,这是每个学佛人的必由之路,不可缺少。换言之,学佛以闻思为开端,通过对佛教教义的深入研究,明了佛法之精要所在,然后通过实践(修行)去印证研究的成果,最后真正体悟佛法之要旨。这种传统研究佛法的方法多为教内学者所采用,最具代表性的如太虚大师的“解行相应”和印顺导师“以佛法研究佛法”。通过各种研究方法,准确把握佛陀之本怀,博通经律论三藏,得圆满精密之胜解,依此胜解抉择各时域、各宗派佛法之流衍,重建契理契机的中国佛学,使佛学研究为弘扬佛法于世界人类服务。
其次,佛学研究是进入佛门的方便之一。因众生的根机不同,决定了学佛的切入点千差万别。总的说来,引导众生进入佛门的方便有二,其一由信而入,然后便是解、行和证;另一类众生则由学习理解(闻、思)佛法而起信修证。由信入佛法大海直截了当,固然是好,但易迷、易退。换句话说,由信而入,入门容易持久难;由理而入,入门难,而一旦进入,迷与退的可能性相对减少,较能持久。更重要的是,即使由信而入佛法大海的修行人,紧接着还是要经历解、行和证三个步骤。因此佛陀特强调解理,而非盲信。片面强调悟而不学,弊端百出。无论是采用闻思修还是信解行证的步骤修学佛法,学习研究佛法是学佛人必不可少的步骤。(〈从对传统办学指导思想之反思谈佛教教育的未来〉)